第一百五十八章 婕姬赐死鸾文凛(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花到荼蘼花事了，寂寞独留彼岸花。

    婕姬此生中，最重要的男人，就这样离开了占据她长达二十年的心。

    怎么能不痛呢？说不痛都是自欺欺人的。

    就像开了一整个春天的花，终究开到了荼蘼，春事已了。

    这么多年，鸾文凛已经像婕姬身心的一部分，深深扎根在她的心上，此时此刻，突然连根拔起，婕姬只感觉痛得连呼吸都要被夺走，痛得几乎忘记了身体的存在，轻飘飘地恍若魂归九天。鲜血淋漓，痛彻心扉，骨肉生离的痛楚，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不敢再用力呼吸。

    眼前仿佛出现了盛开到最盛时的荼蘼花。

    一直以来，婕姬都以为，荼蘼的寂寞，是百花之中，最最深沉，最最静默，最最孤芳自赏的。这春日里最后盛开的花朵，意味着，荼蘼花过，人间再无芬芳，只剩下被遗忘在三生石畔的彼岸花。

    婕姬缓缓道，“鸾哥哥，你我此生无缘，我也不想再饶过你，我其实，是恨你的吧——爱得太深沉，所以反而成为了恨。”

    鸾文凛缓缓颔首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怪你。”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如初，他的面容，依然俊美如神祗，只不过再俊美，也与她无关了。

    “鸾哥哥，佛说过的，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只是鸾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伤痕，再也无法痊愈，那将成为我身上永远不会抹杀的胎记，伴随着我的一生，伴随着来世，若我们能相逢，希望我们能做真正的兄妹，永远不要相爱——因为爱，太沉重，太断人肠。若是在来世，你我还能相认，你一定要记得你留下的这道胎记——这是你给我一切。”

    鸾文凛迈开脚步，缓缓地走到木栅栏旁边，平静如水的墨眸凝望着婕姬，“我想要死在你的怀里，可以吗？”

    “三日之后，我会赐你一杯毒酒，你可以死在我的怀里，鸾哥哥，我会让你死得很平静，毫无痛苦。”婕姬淡漠地一字一顿，说着如此残酷的话语。

    婕姬说完，微微侧身，似乎有离开死牢的意思。

    鸾文凛抓住了木栅栏的粗大木头，手指死死抠进了木头里，“婕姬，”他的声音在颤抖，“可不可以，让我摸摸你的手……”

    那是带着哀求的语气，那是深情的语气，婕姬没办法拒绝。

    然而，婕姬往前一步，旁边的监狱长已经阻拦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皇后娘娘，小心有诈！”监狱长们当然知道若是皇后娘娘在死牢里有了三长两短，那自己还有这个死牢里所有的狱卒，不光是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就是自己全家老小、祖孙三代、甚至是街坊邻居，都性命难保。皇上曾经大开杀戒，株连九族、满门抄斩，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看到鸾将军想要接触皇后娘娘，狱卒们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婕姬却用萧杀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瞪了监狱长一眼，冷冷道，“让开！”

    监狱长略有迟疑，还是不肯让开，“皇后娘娘！”

    “你让不让开！”婕姬又是狠狠地厉喝一声。

    监狱长带头，在场所有的狱卒纷纷齐刷刷地“噗通”跪地，异口同声地大喊，“皇后娘娘，小心有诈！”

    “你们——”婕姬气得抬起脚就要向带头的监狱长踢过去。

    然而，鸾文凛轻轻开口了，“不用了，婕姬，”他的目光，带着深切的悲怆，“你我身份悬殊——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我是即将赴死的逆贼。我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鸿沟，和一辈子都无法解释清楚的误会。婕姬，你走吧。”

    鸾文凛说完，深深地望了婕姬一眼，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婕姬。

    婕姬踉踉跄跄的身体走出死牢，没想到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黎君澈——”她情不自禁地轻轻唤起他的名字。

    黎君澈一身轻便的龙袍，是家常的龙袍黄色的绫罗，精美绝伦，绣着色彩华丽的龙、翟纹，还有令人目眩的十二章纹，龙眼闪烁凶猛，龙爪狰狞可怖，可是穿在黎君澈身上，却反而透着深深的守护意味，散发着浓浓的温情。

    婕姬有点惊诧，“你怎么来了。”

    黎君澈的语气清淡，笑容款款，“该用晚膳了，朕来接你一起去用晚膳。”

    蓦然听到如此家长里短的温馨话语，婕姬忍不住眼睛发胀，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黎君澈的腰，将脸埋在黎君澈的胸怀，那里有淡淡的龙涎香，有熟悉的温暖，和早就融入她骨血的深情，“黎君澈——我准备——”

    “不要说了，婕姬，”黎君澈轻轻地搂着她，恍若对待自己珍藏的宝贝，不敢动作稍大，怕弄碎了她，“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婕姬就这么抱着黎君澈，一直抱着，持续了很久，一动未动，旁边的蹇公公和颦蕤，也只能继续等着。

    黎君澈当然一直轻轻搂着她，并没有再说什么，任凭她这样静默着。

    终于，婕姬轻轻从黎君澈的怀抱里抬起头来，望着黎君澈的俊颜，轻轻道，“好了，我饿了。我们去用晚膳吧。”

    黎君澈笑着捏了捏婕姬的婴儿肥的小脸蛋，“你猜猜，今晚朕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猜对了有奖。”他笑得无比宠溺，动作充满了轻柔的情意。

    婕姬眯起眼睛，“我猜猜，难道是燕窝溜鸭条？”

    黎君澈摇摇头，“没有猜中，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么，是攒丝鸽蛋？”

    “不对不对。”黎君澈依然是摇头。

    婕姬蹙眉，撒娇道，“给点提示嘛，要不然太难了。”

    黎君澈想了想，“好吧，提示是，那道菜，是你嫁给朕做皇后的那天，大赦天下，宫中大摆筵席，在筵席上，你最爱吃的菜。”

    婕姬依然蹙着眉，“天哪，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我已经记不清楚啦，谁记得那时候最喜欢吃的是什么菜？你就告诉吧。”

    “猜一猜，猜一猜。”黎君澈笑着搂着婕姬的腰。

    婕姬真的没想到黎君澈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你真的都记得？那么多年前了，我自己都忘了，你还记得？”

    “怎么记不得？你的事情，每一件，我都记得很清楚。”黎君澈笑眯眯道，“我还记得，封后大典上，你的鞋子太高，差点摔跤，还是我扶住你的呢。”

    “啊，这件事我记得，是的是的，都怪你，给我穿那么高的鞋子。”

    “那是皇后的规制，没办法，哎呀，你别转移话题，快猜快猜！”

    此时的黎君澈，就像是个纯真的小孩，婕姬也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