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度辜负黎君澈(第1/1页)步蟾宫

    第五文学

    婕姬在重大的压力下，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

    远远望去，水天一色，空空冥茫，近看则水色空明，澄澈如镜，林木森森，在这风景如画的人间仙境，在这碧水瑶池之畔，婕姬为难地低下了头。

    她的脑海，在飞速地运转着。

    如果选择了黎淮缙，那么黎君澈必然暴怒，杀了黎淮缙而后快。

    如果选择了黎君澈，黎淮缙必然不好受，说不定走神，难以脱身。

    想来想去，还是前者比较安全——只有黎淮缙心情大好，才有可能发挥最大的能力，安全脱身，全身而退。

    而如果，黎淮缙能够挟持自己——那岂不是更加安全了？

    这样想着，婕姬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不露声色地给了黎淮缙一个眼神。她准备待会儿选择完之后，就朝着黎淮缙奔去。只有黎淮缙挟持了自己，黎君澈才不敢恣意妄为，就算黎君澈不考虑黎淮缙的安全，也会考虑自己的安全。

    黎淮缙显然不太明白婕姬这个眼神的意思。

    然而婕姬向来是决定了不后悔、决定了就立刻开始行动。她已经微微仰起头，在蓝天碧水之间，清浅地微笑起来，“真的要我选择吧。”

    黎君澈微微颔首，神情严肃地凝望着婕姬，有点担心婕姬的选择，会撕碎他的心，但是又想要得到答案——鸾文凛死去之后，婕姬是不是爱自己的。

    如果讲究先来后到，鸾文凛在先，黎君澈无话可说，但是黎淮缙呢？明明黎君澈陪了婕姬更长的岁月，有更加深厚的感情，凭什么让突然冒出来的黎淮缙占领了婕姬的心。黎君澈此时，非常的紧张，很担心婕姬做出来的选择，让他心碎。

    毕竟，这颗心，已经因为婕姬而心碎过千遍万遍了。

    千疮百孔，哪怕是小小的触碰，都有可能碎裂一地。

    婕姬当然不知道黎君澈此时此刻的焦灼心情，她依然笑得风轻云淡，因为一定要保住黎淮缙的性命，所以，她必须做出那样的选择——哪怕，会伤害黎君澈。

    不过，她似乎早就习惯了伤害黎君澈。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黎淮缙的视线，自然也死死地锁定在婕姬的身上，期盼着，也胆战心惊着，既期盼着结果的带来，也希望如果不是好的结果，那越晚到来越好，这样复杂的心态，大概婕姬是无法理解的吧——她向来是那么明朗清爽不纠结的女子。

    婕姬轻轻地说道，“我——是——”

    黎君澈握手成拳，微微颤抖，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黎淮缙，自然也是如此。他们二人都屏住了呼吸，凝望着婕姬，深情复杂。

    婕姬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空，“我的选择是——我是黎淮缙的王妃——”婕姬说完，飞快地瞥了黎君澈一眼，然后趁着黎君澈因为深受打击而变得神思恍惚之际，飞速地挣脱黎君澈的控制，朝着黎淮缙飞驰而去。

    她跑的飞快，就如同灵敏的兔子，发髻散乱，在风中轻舞飞扬，裙袂高高地扬起，翠绿的烟水纱上，绣着的金色蔷薇花，在风中恍若傲然绽放。碧水瑶池在畔，婕姬的步调那么决绝，却又那么无情。

    黎君澈望着婕姬的背影，望着婕姬毅然决然离开自己、奔向黎淮缙的背影，只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再也提不出丝毫的精力，只是疲惫，更别提去追赶她，去拉住她，去挽回她。

    婕姬，这么多年了，朕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鸾文凛死了，还有黎淮缙。朕以前还不相信，现在，事实一再地摆在朕的面前，血淋淋的，触目惊心——你不爱朕。

    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朕。

    你只不过是感觉朕对你的宠爱吧。这么多年，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朕的身心都属于你。朕从来没有别的女人——说到底，你是多么的有恃无恐。

    你的一再辜负，一再背叛——是想要朕望而却步，停止爱你吗？

    如果，你不想要朕的宠爱，朕也可以不再爱你。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果——朕也可以爱上别人——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黎淮缙显然也没想到婕姬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且飞速地朝自己跑来。

    他望着婕姬竭尽全力奔向自己的身影，心潮起伏，如果在这一刻，他猝然死去，也是心甘情愿——婕姬，这么说，你是真的爱我了？

    鸾文凛也好，黎君澈也罢，都不及你对我的爱？婕姬，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一刻，黎淮缙幸福得就要晕死过去。

    然而，他当然没有晕死过去，因为婕姬已经跑到了他的汗血宝马下面，红扑扑的小脸，面向他，朝着他伸出手来，“拉我上马。”

    黎淮缙颤抖的手伸了过去。

    到了此刻，就算婕姬已经近在咫尺，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婕姬就在他的面前，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就在他的面前，恍若最美的梦境。黎淮缙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感受到异样的婕姬，仰起头，看到一行清泪，从黎淮缙的眼中溢出，如晶莹的珍珠，划过他消瘦憔悴却依然俊美无双的容颜。

    婕姬微微蹙眉，提高声调，“还不快拉我上马？”

    黎淮缙这才反应过来，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拉住婕姬的手，稍稍有力，便将婕姬的身体拉上了马。婕姬在黎淮缙的怀抱之中，嗅到了曾经熟悉无比的味道。这个男人，这个曾经为自己接生的男人，这个曾经给自己下了七日七夜金风玉露的男人——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这个她不忍心看他死的男人，这个，她选择的男人——是的，她爱他，一如她爱他们儿子黎翾舞，一如她爱幽冥山谷的那段美好静谧的时光。

    婕姬压低声音，对黎淮缙说，“带我走！”

    远远地，黎淮缙看到了黎君澈失魂落魄的模样。一代帝王，此时俊颜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数九寒冬的冰霜，阴霾得可怕。那颓然如玉山之将倾的挺拔身姿，此刻只留下了无边无际的虚无，黎淮缙仿佛看到了皇兄的身体和心，都在轰然崩塌。

    他当然知道皇兄对婕姬的爱——可是，爱一个人，从来是自私的，他怎么会愿意把心爱的婕姬让给皇兄呢？爱情，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他似乎不忍心再看皇兄此时心碎的表情，默默地转过脸，抱紧了怀里的婕姬，拉过汗血宝马的方向，朝着深山通往外界的道路奔驰而去。

    其实，在“潇洒”地离开之前，婕姬也注意到了不远处黎君澈的表情。

    那是什么表情呢？婕姬无法描绘。

    但是，她并没有后悔——相比于黎淮缙的生命，她更愿意再度辜负黎君澈的心。反正，黎君澈说过，他的那颗心，是属于她的。既然属于她，她自然可以随意处置，任意舍弃——他，应该不会怪她的。

    因为说到底，还不是黎君澈，惯坏她的，纵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