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谁鸣幽狱巽为风(第1/2页)君临大翳(GL)
“脉象又见虚滑、邪气阻遏,这几日喝的大白虎汤已是无效了。”在师姐蘅岑面前,冰吟自是不敢隐瞒病情,细微末节之处如实相报。
龄药面色苍白地靠坐在床上,清丽的面孔十分地憔悴,但漂亮的双眼中神采却是倔强强撑,而无丝毫黯淡之意。听冰吟叙述语气,她的性命已是堪忧。她望着帐门口凝神想了好一会,竟松了口气道,“虽是无效,但这毒的病机已露……因是血中热毒炽盛,遂才迫血妄行、扰乱心神。又因阴寒毒入五脏,寒邪凝滞,反倒气虚体弱,脏躁难控、心痛如绞。”
冰吟听罢才恍然大悟道,“如此阴阳失衡,气血不相维系,寒热互锁于体内,有如躯体变为一道‘绝鸣幽狱’自困,若是不加以调治,祸根就此而起,神志皆伤难以自控,只得自生自灭了。”
龄药当然知道后果严重,但她和冰吟这些时日仅是除去了毒的表象病征,却难以寻出治本之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时改换汤药以治标、阻止毒发,虽是龄药想出的简单有效的法子,但长此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每日龄药的脉象都在细微变化,不怕身体的病痛,但心神又能稳住几时?虽说现下龄药气色已然好了些许,但“绝鸣幽狱”端的就是要人心魔深种,滋恶浇灌,小药仙叶阳蘅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谁还能救的了她?想及此,龄药与冰吟一同默不作声了。
同门多年,龄药深受叶阳夫人宠爱,在山门身居高位,虚名郡主的冰吟在丹鼎不过是普通弟子,两人性情不同,修习本门医学长短进度也不同,平日里并不算十分熟络,不想竟同时沦落百越,最后在大翳军营中恰巧遇见。冰吟为龄药施针治疗,或又一同代行军医之责救治大翳将士之时,同门医术搭配熟稔,是才让两人多多交流了起来。
“夏日临近,大翳军又是往南一路攻破,百越之地本就气候炎热,师姐还是不要再随大翳军往前行了。”
因赵江之事,冰吟对亦君及众人都心怀歉疚,在大翳军营被关押之时她思忖了许多,学医多年从未想过的“见死不救”与“害人于眼前”竟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切只为了相识不久的赵江一人。与她从小修习的医德相悖,她心中惭愧,她知亦君即使恨她,对她仍是未做报复,也因冰矜姐姐的缘故以及救治龄药之事,亦君对她的态度也不如先前那般恶言相向。所以被亦君放出来救治龄药之后,冰吟不但为龄药体内的毒势尽心尽力,连月里也救治了不少大翳军将士。可惜她对“绝鸣幽狱”毒势的琢磨进展颇为缓慢,不少关键症机都是由龄药自己在把握观察。冰吟能做的只是在旁极力辅助,以及劝龄药尽快回丹鼎山。一是愈往前行,南炎热毒,对龄药大为不利;二是龄药的身体确系不可再拖,山里师兄弟姐妹们齐心亦总比在此处一筹莫展的好,三是龄药迟早要回山接任掌门之位、寻养神芝助她们师父起死回生,亦不可再拖延时间了。但冰吟早已发现,龄药偏是又心挂着亦君对她的许诺,大翳军一路到龙狗岭天门山,亦君便要带她去见那误死的薛氏一面。
那一日,将灵双送回苍霞后毒发的龄药孤身流落在台县,踉踉跄跄间恰巧看见回薛府省亲的薛氏,以身怀六甲的少妇而言,那气色分明是有异。龄药一眼看出却又难以启齿,毒痛迫的她连连失语,肮脏如乞丐的她实是苦于向人说清薛氏病在腠理,急于医治。否则……便正是如她所料,被薛尹等薛氏家人殴打辱骂无数仍然一路寻到薛氏夫家——埔县李家,她也没能救的了薛氏。眼睁睁见薛氏及未足月的胎儿被一同仓促下葬后,她被北宫冰矜和唐硕救回了大翳大营,此事便成了她心中一处怨念。十数月已过去,知是再不能将薛氏救起,也得去她坟前祭拜一番。那时她法力全失、毒痛在身,军营里无数忙碌的人之间,她不想求尊卢太后的儿媳北宫冰矜,只开口求了素不相识的柏亦君,却难料这人却是尊卢太后此世唯一的血脉——六王殿下秦澍。这一求,这一诺,又协定在了帮亦君诊治火麒麟引致的头疾之前。
提起火麒麟,亦君总是在龄药面前道若是能同时拥有水火两只麒麟,必是能迅速攻下百越最后几道大关,大可早日班师回朝了。这话仿佛说的随意,但说多了,如龄药这种不谙人心的山间女孩子,也觉得她近日行事怪异了。龄药知悉公楚将军已经劝过亦君不可操之过急,百越几道大关非比寻常,粗略算来,即便连番大捷也必得到次年开春才能稳妥回朝。可瞧亦君模样,已是再等不及南讨百越一年又一年……
“母后可还有说其他?”
“禀少主,主人想对少主说的,都在信简之中了。”
“那商姑娘和公楚大小姐可有给我回信?”
“属下并未接到两位的信。”
军营帐中,乍醒的亦君从帅椅上跳了起来,虽无心爱之人的只字片语,她仍是狂喜读阅着吕若带来的信简家书,心中暖暖不已。她才与太后相认,便被派往沙场征战,这些时日又是一番生生死死,根本没有机会回宫而直上战场的她心里颇为想念自家宫中的模样,以及亲生母亲尊卢太后给予的温暖。可偏是看到信的最后又让她心如冰寒。霎时间冷热交错,迫的她难以自处了。这几日天气回暖,春末夏初,营帐里怎觉像是生的一层霜意凛凛。
信中尊卢太后对她切切母爱关怀,让她缓解不少军营劳顿以及思乡之疾。太后另有在行事方面嘱咐提点,虽无预祝之语,可那口气分明已是毫不怀疑此番南讨之战大翳军必胜了。看的亦君士气大增,心头关于拿下百越之事便是有了谱,怎料还有更为刺激之事,即告知亦君苍霞已被灭,活捉的门人也皆被收押。其中,如有知亦君女子身份者将会被当场诛杀。
“我在苍霞之时,只有矜儿知我内里真相,矜儿离去后,平日徐吾宣丢我一人独来独往,我穿着苍霞道袍像个道士模样,绝无他人知晓我身份 。母后……”亦君茫然不解,皱眉道,“母后何必去灭他一整个山门?况且宋夫人是母后至交,为何要无缘无故结下如此仇怨?”
苍霞为冰矜师门所在,师徒亲情相系,亦君便是再恨苍霞表里不一、虚情假意,再恨徐吾宣挤兑她下山行乞又为了德照北宫的玉牌沿路追寻,也不至要灭他整个山门。常兴镇除僵尸魔驼、天蟾山庄对乱党叛逆,苍霞派人前来即使端的趾高气扬模样,却着实是出过不少力、救助过不少人等,更有弟子为之失了性命、尸骨难寻。一个好端端的武林修真名门,怎能一夜之间,说灭就灭?亦君心想不通,口里虽是问的清楚,心中已经没了伦次。她怕是如此巨变,会直接影响到北宫冰矜在宫中的安危。德照公主、北漠质子、前太子妃、未来皇后,已是身份复杂交错,这会连是太后至交苍霞宋觅徒儿的身份都让她形势不妙了。
“矜儿也是苍霞门人,母后可要处办她?”无论欲加苍霞之罪如何,归根结底,亦君只单单最怕冰矜受到牵连。
吕若本是要当即开口回应,听亦君称呼不禁心下一愣,后才应道:“少主莫急,主人对苍霞自有计策安排,个中另有机妙,防他人知晓少主身份只是后其一。宋夫人与主人相交多年,德照小主亦是主人一家之人,是是非非都会督查清晰再行决断。少主若是有想起苍霞漏网之鱼,必定让这次随行而来的剑仆急信告知咸阳都,斩草除根为要。”
“少主切莫多虑,以免牵动南讨战势大局,小主乃宋夫人之徒,也只算苍霞半个门人,主人多年悉心栽培德照小主,怎会随意将她与苍霞人等一概而论?”
亦君这才想起母后对冰矜疼爱有加,而冰矜不日将受封为后,母仪天下,皇四哥秦淅必是要护她,而冰矜本就是无罪之人,更不容易被非难了。亦君转念又想,母后将苍霞夷平,既是怕她身份泄露,然而她穿越之后一路行来,说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暴露女子身份,然而几次命悬生死之间,总有被人知道之处。照此推断……
这时吕若又道:“苍霞不比天蟾山庄背景单纯,天蟾则已恢复营生,个别人等处办亦与苍霞相同。”言下之意,天蟾已是被清洗过一回了。果不出亦君所料!亦君倒抽一口凉气,仿佛一盆冰水自她头上浇下,让她身心冷地涩涩发抖。她恨自己早该留意此事,以防母后错下手去。
亦君目光凝聚,对着吕若认真道,“商姑娘未回我信简,可是这些原因?这‘个别人等’到底是何划分?”她在白水洞成了焦尸,北宫冰矜的救命丹药有效,但后来全靠商璧胭的救助调养才渐获新生。她虽不知自己昏迷之时有多少人知道自己身份,好在她知道胭儿那段时日留了心眼,根本未向世人揭穿她女身之实,仅派了贴身丫鬟小竹、彤儿照顾她,母后已知胭儿与自己当时遭遇,必是会对胭儿及她这些丫鬟们手下留情,亦君心下深感侥幸不已。
半跪的吕若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盯了亦君眼角眉梢一小会,才道:“除商姑娘以外,与少主接触过的丫鬟、下人、郎中等。商姑娘一切安好,信简一事属下实在不知。”
在百越沙场这十数月之久,面对两军双方战死,亦君对凡人生死早已见怪不怪。大翳刑罚严重,亦君麾下数十名武将管辖下的大翳军中更是军法森严,亦君对人身、人命之念早已比寻常人来的淡然麻木。苍霞、天蟾人等为她而死,虽是无奈,但也已成事实。即便那段时日日夜照顾于她的丫鬟们被杀,听闻商姑娘无事,她的心也安了下来。她嘴角突地露出一抹邪气,挥起手让吕若退下,靠坐回了她的帅椅,再想想北宫冰矜尽管可暂时无事,可难保婚事之期到底会定于何时。她记得自己对冰矜的承诺,必是要在她大婚之前,大捷回去咸阳都的。
亦君支着头微眯起眼思忖着,她心情大起大伏平定之后,沉沉睡意便纷纷朝她袭来。连日来,她已不是一次如此困倦了。她原想是大军一路南行向西逼近龙狗岭,沿途颠簸,恐是累了,但那个久违已久的火瀑布又连续出现在了她的梦里。因为头疾不再,便没再问龄药是所谓何因了。
她仰起头看着火瀑布上方天空逐渐扩大的黑洞,再低下头看着千尺火焰岩浆落入汇集的火焰潭,她便知道自己又来到了这寸草不生的火炎之地。此处空气已是被炙烤的扭曲了的,模模糊糊地难以看清一切,呼吸也变的困难起来。亦君一身的铠甲已经湿透,额汗也已被热力催的不断落下,披散的长发也全都汗湿了。她喘着气,越是往火瀑布旁那个怪石洞中走去,身体里的共鸣便越来越强烈,她每每到来,每每在心底有个名字已经渐渐呈现。奇怪的麒麟吼叫一直在她耳边鸣响,仿佛有一股力量拖着她的身体带她去深邃洞中的最终洞室。可就如那次龄药帮她治头疾时一样,每每到了那个遍布符文咒书的洞室后不久,她又虚脱地从梦中惊醒了。
这日仍是到了那间洞室,有一处洞壁与平时梦中一样,数尺宽的符文大石壁像是即将要被破壳而出的蛋壳一般躁动着,嘶吼的兽叫声连连不断,仿佛要天崩地裂了一般。被置于高热之中的亦君捂着耳朵,一时间天旋地转,摔倒在地。写满符篆的地面泛着滚烫的温度,亦君双手撑地,“哧”地一声,金黄的火焰光顺着符篆文字的笔画在亦君的双手边上呈现了血红色,骤然攀升至更高的温度让亦君惊地急忙想把手抽回。可是那些符文笔画突地像藤蔓一般生了真实的血脉,要活生生长到亦君的手掌中去一般,亦君使出全劲,竟然无法让自己双手移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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