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葬(第1/2页)请别叫我神棍
那几年,北方的冬天格外的干冷。毛主席说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那场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就停了,可天气并没有转晴。北边的天空愈发的暗如土色,好像要来沙尘暴一般。坐在热炕头上的老疙瘩们(对年长老人的称呼)嘴里裹着烧柳叶的大旱烟,拉着呱,一个个念念叨叨地说:“冬雷子要发飙了,村里又要过阴喽。”
老疙瘩们嘴里的冬雷子说得也就是冬天打的旱天雷,一种干打雷不下雨的天气现象,和晴天霹雳有点类似。听老疙瘩们讲每过十几个年头冬雷子就会来村里做客,到时候银白色的闪电混着钻耳朵的雷声噼里啪啦地往下窜,吓得村里的大黑狗、黑驴子都蔫了,老老实实趴在窝里耷拉着耳朵,快成了哑巴。村里的人对死字多少有些避讳,一般要是有人死了的话,大家就说他是过阴去了,至于过阴这个词怎么来的,连村里的老疙瘩们也说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老辈子的人说过死人的魂魄要过阴堂之类的话。阴堂是什么?在哪里?没人知道。
冬雷子一出现就要死人了,这是村里的传说。
咔嚓一声,第一道闪电像炫着白光的利剑从灰黄的天空中刺了下来。天地间仿佛为之一颤,草木动摇,河水泛起了波涛,村里的水井咕咕地往外冒水,各家各户都吹灭了屋里的煤油灯,怕招惹上这发飙的冬雷子。
第一道闪电打过后,第二道闪电也随之而来,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冬雷子打得越来越密集,整个天空都炸开了锅。白光刺眼,没有太阳,村子里也如同白昼一般亮堂。
冬雷子发飙的晚上村里自然没人睡得着,老疙瘩们叼着旱烟,盯着冬雷子,等着第二天的过阴。第二天冬雷子一停,村头就传来了土炮儿响。土炮儿是老式的炮竹,用黄色炸药灌成的,一挂土炮响起来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能听得到。
村里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放土炮八成是有人过阴去了。老疙瘩们、铁汉子们、村里唯一的五知(主持村里红白之事的人)都匆匆地向着村头赶去。
村头的老刘头门前已经挂上了一块白布。老刘头儿的老伴大舌婶抹着眼泪向着村里的五知哭诉:“当家的夜里冻死了,这该挨千刀的大雪片子啊。”
大舌婶说老刘头是冻死的,村里人将信将疑。这个年头,老刘头可能是饿死的,也有可能是冻死的,但是大家更愿意相信这是冬雷子来索命了。当然,不管老刘头是怎么死的都是要下葬的。老刘头家里无儿无女,葬礼的事情只能由村里的人商量着筹办了。
村里的五知裹了一口老旱烟,和几个老疙瘩们围着八仙桌商量起来。
“冬雷子打得响,大小鬼心里慌,白天阳气强啊强,过阴的人儿夜里葬。”老疙瘩们里的疙瘩头(老人中年纪最大的)哈了一口白气,说了一段村里流传下来的顺口溜儿。
根据村子里的习俗,冬雷子打过之后,整个村子里的阳气太强,死人要是在白天下葬的话,死人的魂都不敢跟着尸体出自家的屋门,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一般冬雷子打过之后的过阴,要在夜里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抬着棺材去下葬。就是连坟坑也要在夜里下葬的时候挖,万万不能在白天提前挖好,以免被阳气给冲了。
听了疙瘩头的顺口溜后,那五知掏出一小袋晒干了的柳叶,倒出了一点儿,又拿出白糙纸卷了一根旱烟,用火柴打着后,放在嘴里裹了两口,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疙瘩头说得在理啊,这档子事儿宜早不宜迟,咱们几个商量一下,拾到拾到东西,今个晚上就把人埋了吧,免得时间长了招惹什么脏东西。冬雷子可不好惹。”
见村里的五知也这样说,大家也没别的意见了。老疙瘩头把村里的铁汉子们都喊了过来,吩咐了几句。铁汉子们一声应承,各自去操办丧事去了。
村里人穷事少,葬礼本来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又是夜里下葬,要操办的事情就更少了。五知通知了王木匠漆了一口薄棺材,让自己的老婆子剪了点纸钱,接着又给刘老头换了一件“新衣服”,顺便用清水帮老刘头净了净面。
天干冷干冷的,棺材上漆的黑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冻结了。五知在棺材里铺了一层黄麦秸,又叠了几个金元宝,放在了棺材中。然后叫来几个铁汉子,将老刘头的尸体抬进了棺材。
大殓完了之后,又让村里的小辈儿给刘老头磕了一个头。刘老头无儿无女,连摔老盆子也只能找个姓刘的小辈儿来摔了。
简单地弄完这些,老疙瘩头留下了十二三个身强力壮的铁汉子,管了一顿饱饭。五知挨家挨户凑来了十几把铁锹,又点了八个抬棺材的人,天一黑就向着旮旯地里的坟地赶去了。
“阴人接道,生人回避。要避不避,后患自理。”五知手里撒着白纸钱,在前头带路,嘴里喊着葬号。
大雪片子在旮旯地上铺了厚厚地一层,夜里不用打灯,整个旮旯地里也一片光亮。放眼望去尽是雪白色,抬棺材的八个铁汉子每一步都踏出来一个雪坑,脚步声吱吱呀呀的响。铁汉子们咬着牙,扛着棺材,板着脸,薄棺材虽然不太重,可是耐不住这天冷,几个铁汉子身上都禁不住打颤。
“疙瘩头,这咋个还不到啊?没摸瞎走差路吧?”一个扛着铁锹的小铁汉子冻得全身直打哆嗦,忍不住问道。
“话匣子,就你话多,有五知前面带路咱还能走错吗?就那坟地你又不是没去过?特近!再一会儿就到了。”老疙瘩头也抖着身子,回头对话匣子训喝道。
话匣子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坟地俺是知道,要是在平日里让俺跑上个七八回也没啥子事,可这股子的天太冷了,咱们再多走会估计都得冻成冰人喽。”
“你就别操那份子心了,我这把老骨头都不怕你怕啥子。走好你的路,这半夜三更路上的脏东西可多,别让小死魂儿把你吊去!”老疙瘩头搓了搓拳头,对着话匣子催促道。
“大伙都跟上,旮旯地里不干净,小心点儿,别掉队喽。”五知也回头喊了一嗓子,提醒了一下大家。
一群人一听这话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你靠我我靠你的往前走着。
话匣子平日里就爱拉呱,这个时候大伙儿都专心走路,见没人搭理他了,就向着四下里张望起来,瞅瞅左边,瞧瞧右边。
“老疙瘩头,你快瞧,那是啥子个东西?”话匣子眼睛盯着左边的雪地紧张地叫道。
话匣子这一叫,把大家伙儿都惊动了。所有的人都向着话匣子指的地方看过去。在左边雪地的远处,果然有一个半米多高的小芽孩在雪地上缓缓走着。这个小孩儿穿着一身绿色的衣服,身上泛着绿光,看起来非常诡异渗人。
“别瞎闹了!”五知也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那小芽孩,旋即对着铁汉子们催促道。“大晚上啥东西都有,该走路的走路,别惹那啥子。”
五知这一催促,大家也不敢停下来再看了,又走了起来。一行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坟地。这是村子里仅有的一块坟地,老老辈辈的人死后都埋在了这里。五知东瞅瞅,西瞧瞧,在雪地上画出了一块空地,冲着几个铁汉子说道:“就从这里挖个两米深的坟坑吧。”
铁汉子们听了五知的话后,也顾不上歇息,抄起铁锹就往地上铲去。旮旯土冻得比石头都硬,一铁锹下去,根本弄不下多少土来。十几个铁汉子一点点的往下铲土,用了半天的功夫才挖出来一个宽一米,深两米的坑。
等把坟坑挖好了,铁汉子们的手冻得都快和铁锹杆黏在一块儿了。五知见这天气实在太冷了,也不再讲究什么丧葬礼仪,吩咐几个铁汉子,直接把棺材给推到了坟坑里。
“埋土,埋土,埋完了回家睡热炕头去,再呆下去咱都得冻死了。”话匣子嘴里抱怨道,见棺材一进到坟坑里就铲了一刨土往里填。
十几个铁汉子也冻怕了,拿起铁锹,把挖出来的土又向着坟坑扔去。
几铲土下去,棺材已经埋了半个。话匣子刚刚又往里扔了一铲土,打了一个哈欠,忽然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话匣子,话匣子,别拿土砸俺当家的。”话匣子一回头,看到了老刘头的婆子大舌婶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话匣子吓了一跳,见是大舌婶又镇定下来,停下手里的活儿,说:“大舌婶,你咋来这了?男人出葬你一个管家婆来干嘛?这不合村里的规矩,是不吉利的。”
“咋不和规矩?俺就来陪俺当家的,你甭管。”大舌婶说着竟然向着坟坑走去。话匣子连忙伸手去拦,却扑了一个空,再转身看大舌婶的时候,大舌婶已经跳到了坟坑里。
“五知,五知,快救人,别埋了。”话匣子眼见大舌婶趴在了棺材上,连忙叫道,又发疯了一般推开了正在埋土的铁汉子们。
“话匣子,你发什么飚?自己偷懒不埋,还不让别人埋了?”在一旁和五知闲聊的老疙瘩头走过来,喝道。
“话匣子,咋个了?救哪门子的人?”五知也走到了坟边,看了看话匣子。
话匣子急的嘴唇直打哆嗦,指着坟坑说:“大舌婶,大舌婶在坟坑里。”
“放你妈的狗屁。坟坑里哪来的人?人不大还学会扒瞎了,再胡说八道我让你老爹割了你的舌头。”老疙瘩头直接发火了。在旮旯地里,可经不住话匣子这样吓。
话匣子指着棺材,快急的哭了出来,说:“真的,谁扒瞎谁是小狗!刚才大舌婶还跟我说话来呢,说完就跳进了坟坑,这不还趴在棺材上吗?你们快拉她上来啊!”
五知向着坟坑里看了一下,然后走到了话匣子的面前,伸出手冲着话匣子的人中穴上掐了掐,对着话匣子说:“这下还能看到吗?”
话匣子扭过头,又向坟坑里看去。
“咦?奇怪?大舌婶咋不见了?刚才明明在那啊。该不会跑棺材里面去了吧?”话匣子摸着后脑勺嘀咕道。
五知给话匣子打了一个手势,让话匣子闭上了嘴,然后又掏出洋火,点着了一根旱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五知,咋的了啊?”老疙瘩头看着五知皱起了眉头,心里明白是遇到事儿了,忙着凑过来问道。
五知将嘴上的旱烟夹在了两指间,叹了一口气,小声说了句:“大舌婶八成也出事喽。”
“大舌妹子能出啥事哈?”老疙瘩头有些迷茫嚷道。
五知又唉了一声,说:“老疙瘩头,你先留在这里看着棺材点,我带两三个汉子回去看看大舌婶。记住,先别埋棺材了,等下可能要一埋埋两个喽。”
五知喊了话匣子,又挑了三个铁汉子,急匆匆地往村里赶去。
来得时候扛着棺材走得比较慢,往村里赶的时候可就快多了。几个人几乎是在雪地上小跑,没多大的功夫就跑到了大舌婶的家里。
大舌婶家的大门还敞着,屋里也亮着煤油灯。话匣子在外面喊了几声大舌婶,可没听见有人回应一声。
“不用喊了,闯进去吧。”五知心里着急,顾不了那么多规矩了,带着几个铁汉子闯进了大舌婶的屋里。
话匣子刚推开屋门,往屋里一瞧,就吓得嗷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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