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此间（一）(第1/1页)江山一掷为红颜：淇澳

    十年此间（一）

    最开始时，世界是一派纯粹的黑暗和绝对的阒寂。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在那浓得化不开的窅黑中，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响动，慢慢地由远及近、由微而著，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声音——

    “哗……哗……”

    周而复始，单调熟悉。

    海浪。

    是海浪的声音。

    尽管神智仍在昏迷和清醒之间踌躇徘徊，这一认知还是让他本能地蹙起了眉。

    混沌恍惚间，一幕幕不愉快的回忆接踵闪过：海水没顶那瞬的奇寒彻骨，闭气过久而致的头晕目眩，呛水入肺带来的入髓剧痛……

    哦对，他想起来了，自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跌入海中，原打算只要潜游到另一侧崖下，再悄悄泅上岸就可以了，却不料这个天气的海水竟冷得超乎想象，他的四肢在落水一瞬就被冻得失去知觉，仅凭生存本能死死攀住一截浮木，几个大浪打过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去发生了什么？现在他在哪里？

    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是干燥而温暖的，这说明他已不在海中，有人救了他，可……为什么四周还是这么黑？为什么海浪声听起来还是这么近？

    他不喜欢这声音，因为它意味着寒冷，意味着吞噬，意味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需要挣脱它们——这黑暗，这绝望——立刻挣脱！

    “喂，你还好吗？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突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你安全了，我救到你了……”

    这声音尽管细弱，却宛如黑暗中的一道光，劈开混沌，穿越时光，绽放金芒。

    “拜托，醒一醒，睁开眼睛……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声音恳求着，温柔而忧虑，虔诚而恳切，犹如庄严佛像前救赎般的祈祷，莫名给他以力量。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他本能地对自己重复道：我不能死，我得睁开眼睛……

    于是他开始挣扎，用力挣扎，拼命挣扎，然而——

    一股剧痛遽然从心窝传来，这一生也未曾试过的痛，撕心裂肺亦不足形容。

    最可怕的是，尽管已经痛成这样，他的眼前依旧漆黑一片，而那讨厌的、单调的海浪声也依旧回荡在耳畔。

    他被困住了，在一个他不知道是什么的世界里。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怎么了？

    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心跳猛然加快，血液急速涌动，而这一切都使那股剧痛变得更加难以承受。

    不，老天，停下！真的太痛了！

    要怎样才能停止这股痛？

    不呼吸？还是，心不再跳？或者……放弃？

    那么就放弃吧……娘已经不在了，父王弃你如敝履，晚亭没了你会彻底自由，你这般辛苦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放弃吧，一了百了，谁能说那不是更好的结局？

    他陡然不再挣扎，放任自己的意识朝着更黑暗的深渊坠落。

    “你敢！”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撕裂浓浓迷雾洞穿层层阻碍利剑一般刺入耳鼓——

    “你敢放弃，萧明翊！我不准你放弃！十年前我没让你死在我面前，这次也不会！你听见了吗？你欠我的，你欠我一条命！如果你敢就这样死在我面前，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过你！绝不！”

    这声音是那么清冷幽寒，却又是那么地激烈沸腾，宛若一脉灼灼燃烧的冷泉，直抵他灵魂深处永世冰封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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