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蔑儿乞人(第1/1页)衣冠一族

    隔日曦起不久.马车绕过建昌.出了大理地界.抵达了邛部州地域.

    邛部是大宋的西境小县城.因位靠吐蕃境线.于至城池虽小.墙身却垒的既厚且高.那是二百三十七年前阿真下令加筑的.

    大宋和吐蕃一直关系不错.唯一的一次交恶发生在二百三十七年前.那时朝庭对西南诸匪招安失败.他马不停蹄赶來.可是童川、罗氏诸地早就失了.前脚刚到.便就见着骠骑大将军集结十五万兵马和群匪交战于岷江西域.那时他还以为西南匪患不难办.亲眼见着后.便推翻了前论.二十四姓匪众竟达四五十万.皆全都是配备精良武器及马匹.严然已是正规军队了.

    靠于车檐边的阿真思绪飘浮.双眼干涩难当.他已经许多天沒正常睡觉了.略带呆怔地瞟观邛部州错综复杂的丘野河流.忆思着二百多年前的西南会战.不由的沉沉叹出一口气.天下都知道二十四都宫镇西南.却沒有人知道.其实祈子从來都沒下过斩杀的命令.所有杀戮命令全是他下的.

    “唉.”为六万七千匪重叹出气.他心头郁积成山.眺望愈來愈近的邛部州.仿如看到二百年前那六万七千人跪俯在城外.身边的刀斧手伴着命令下落.大量的鲜血飞溅在蛇旗上.杀给西南二十四姓看.杀给为二十四姓提供兵器马匹的吐蕃果敢部看.

    闭了闭干涩的双眼.阿真心间难于舒畅.扭头掀起车帘.见着娘门依然缩躬在角落嚅泣.不由的火冒三丈咆吼:“哭哭哭.整天就只会哭.还不快给我收起眼泪.出來和我说说话.”

    童木木天亮就醒來了.骇见恶人掀帘探进头來.惊吓刚劲律起.劈头盖脸的吼骂让她急咬住嘴巴.哽咽棘看那张凶狠恶脸.不想出去.又不敢不从地爬一步停一下.慢腾腾朝车帘爬了过去.

    林阿真思绪不稳.困顿难当.又恶郁积心.再见这娘门速如乌龟.原本涨筋的额头差点崩裂.一对拳头捏的直打颤.要不是知道这娘门是老大的心头爱.出脚踢了她个皮球翻滚那还不解气.

    凶瞪姓童的缓慢爬到车帘前了.他嘎崩一声牙银咬裂.所有的耐心统统花光.伸开捏的打颤的拳头.欺前就往她掩在身上的破衣抓拖.但听得一声惨嚎.火大无极破骂:“听不懂人话吗.你妈的.该死的女人.怎么就不死啊.”

    童木木被拖出车厢.趴倒在车板上呜呜直哭.双手死死抓着身上这一件宽大的破袄衣.因为她是要睡时被虏來.若破袄子被扯落.就只剩小襦衣了.她不知恶人要把自已怎么样.可见他怒气冲冲.赶紧求饶:“求求您不要伤害我.求求您.我听话.我会听您的话.”

    林阿真重重一哼.怒瞪了满脸眼泪的娘门.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解气地睁开再骂:“你这娘门真的气死我了.老子对天发誓你都看不在眼中.昨天领人前來抓我怎么就不怕.现在却來怕我伤害你.真有够他妈的见鬼.”

    童木木自他昨天起誓就微微安下了心.怕还是仍然怕他.可见着经纶缎子庄.猛然发觉自已是有路可走的.他毕竟是土匪.誓言未必就可相信.

    “呜呜.”现在更加的触怒了他.知晓誓言早如风散去.恶人恼怒自已是不会轻易让自已死的.纵然就是死了.尸身落在他手中.也要死后尽遭污辱.想到此节.她已不知如何是好了.痛不欲生地唯有埋地痛哭.

    原本阿真让她出來是想和她说说心里郁积的闷话.可见这娘门怕他怕的跟见鬼一样.郁结的心沒松.反而添堵.噔时气青了铁脸.反指车厢咆骂:“滚滚滚.滚回你的角落继续缩着.他妈的.”骂落.捏起拳头怒往车板上捶入.但听得一声轰砰.厚重的木板竟被砸出了个大洞.

    童木木吓坏了.泪脸白析无色.如处在天寒地冻中.身子不能自已的瑟瑟打颤.哭不出來地四脚并爬.急爬入车厢内.往那个角落抱缩进去.头埋膝间呜呜凄哭.

    娘门如狗爬进车厢.林阿真仰天深深吸了数口火气.心情是恶劣到了极点.稍稍压抑对掌车的牧妇吩咐:“进城找间客栈.大家好好睡上一大觉.”

    掌车的两个女人同样吓坏了.听得吩咐赶紧点头.扬起手中鞭竿打马.疾速往邛部州驰了进去.

    邛部州往西二十余里就是吐蕃的雅砻江.雅砻江胜产沙尘.于至邛部州城内灰褐一片.可纵是如此.吐蕃及大宋商人依旧进进出出.人流不多.亦也不少.寻常而已.

    进了城门.阿真率先跳下车.闲步朝前方的客栈游走.目光新奇打量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镇.当年他在这里呆了近一个月.不仅在这里开审诸匪.也是在这里下令攻打果敢吐蕃.还是在这里监斩了为诸臣提供武器马匹的布拉和亚卡.

    一晃二百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邛部州翻新修补了多少次.他轻轻一叹.來到客栈门口.马车让已小二哥牵走.哭哭啼啼的娘门也不见了.只有一名女人等候在大门口.见着自已急忙从怀里掏出大山银递來.

    “银子你们带着.我不喜欢在衣服里揣这些疙疙瘩瘩的.”拒绝了递钱的女人.跨步走进客栈.左右观瞧了一番.便即转问:“对了.你应该会喝酒吧.”

    那女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点头反问:“大爷要喝酒吗.”

    “嗯.你就陪我喝几杯.”说着.走过数桌吃早点的旅人.來到了一张靠窗桌前.扬声对柜台招唤:“小二哥.过來点单.”

    “好嘞.”店小二遥应.手持着单子跑來.第一眼自然朝候在的旁边村妇瞧去.目光徐徐下移.惊见大爷竟长的如此凶恶.顿时吓了好一大跳.不敢多说半句.躬身送单.“大爷请点单.”

    林阿真肚子早被气饱了.可他不吃.女人也得吃.便就接过单子.点了鲜尤炒面线.这是主食.配菜有白切牛肉.酱糖排骨.叫花鸡.最后就是紫菜鸡蛋汤.回递单子再吩咐:“再给我來两盅酒.要好一点的.”

    “是.是是.”那小二哥毕恭毕敬.心里呸骂.你个杀人犯.一大早上就油腻满桌.小心噎死你.嘴巴那里敢动半下.只说了句稍等.如让鬼追拔腿跑的不见踪影.

    小二哥离开.阿真笑看静站在身边的女人.手指旁位唤道:“來.坐下來陪我喝两杯.”

    “是.”他如此吩咐了.女人应声就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瞧了会.奇怪问道:“大爷.你说那位很会哭的姑娘是‘老大心头爱’.可你怎么对她生这般大的火呀.这样让老大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开心.我劝你还是甭太生她的气了.”

    大金原就是牧族.这些逐水草而居的牧民们.爱憎分明.沒有宋人的花花肠子.说话直白可亲.倒是对阿真的胃口.

    他笑了笑.心情似乎吁缓了一些.便就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大金那个州的.”

    大爷询问名字.让女人无比的开心.急急就说:“我叫阿托娅.大汉妹叫阿托桑.小汉妹叫阿托兰.小小汉妹叫阿托朵.还有阿托月.阿托云.”

    林阿真一问就后悔了.只觉好多木竿子.阿托就是牧民们用來撑帐蓬的木柱.牧民把它称做阿托儿.游牧民族取名随便.从不讲究.这些我们前面已经知道了.阿真的哪里分得清她们那个大那个小.微笑点点头表示了解明白.

    大爷明白的点头.阿托娅更是开心.急忙再说:“我们是篾儿乞人.以前住在亦马儿河那里.去年族长脱脱投靠了大金.大金皇上就把原本是弘吉刺部的捕鱼儿海子给我们了.可是.年头铁木真杀死了脱脱族长.把我们赶出捕鱼儿海子.我们只有投靠大金了.大金把我们安置在河灰鲁兀.那里沒有绿草.只有风沙.牛儿羊儿活不了.我们就只能种树耕田了.”

    林阿真认真听着.见她说到这里眼眶红起.便即伸手轻轻拍抚她肩膀询问:“那你们六人怎么在这里.族人呢.”

    阿托娅抹去软弱的眼泪.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地想了一想.才继续说道:“脱脱族长被铁木真杀死了.又把高过车轮的男人全都用大锅煮了.我们逃过大兴安岭投靠大金.浦与路司法见我们只有老人孩子就瞧不起我们.不把青草分给我们.只给我们玉米的种子.可是大家不会种.种不活交不出税.东北招司的官兵就打我们的老人和孩子.把我们抓去陪他们睡觉.我们不愿意就逃了.原本逃出來许多人.后來有些被抓了.有些死了.我们害怕就一直逃.逃了许久.逃的远远的.认为安全了才停下來.就遇到大爷了.”

    林阿真听得双肩直发颤.瞬间明白老大为什么要这么大刀阔斧了.他心疼地看着这个颠渍流离的女人.闭眼轻问:“那你们这一路上怎么活啊.很想家了吧.”

    阿托娅手背擦去弱软的眼泪.自然是想家了.老实回答:“我们一开始是乞讨.可别人很少给我们吃的.所以就换成别人给我们吃.我们就陪他们睡觉……”

    她说到这里.闭眼的阿真猛地睁开双眼.怒极掌桌气骂:“你们……”只气出两这个字.见她带泪的大眼晴.知道她们要是沒一路这样也活不到现在.怜悯地伸手到脸蛋上.拭去一层泪水叹息:“这样不好.以后不要再这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