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九 勿忘(第2/3页)斗铠

?”

    这个以凶悍桀骜闻名的北疆武将对自己态度如此温和,这很让叶迦南意外。她顿时轻松下来了。上次在洛京家中相遇太过短促,她没能把孟聚看得清楚。现在,她终于有机会把他细细打量了。

    这是一个英俊的年青男子,边关的风沙岁月磨砺了他的英气和沧桑。在他眉目间,萦绕着淡淡的忧郁。当他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那悲伤而深邃的目光令叶迦南迷醉。看到这目光,她就知道了,面前的年青男人,他定然拥有过超越众生的辉煌,也遭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与悲伤。当往事如烟云般散去,在他眼中只留下了风轻云淡。

    “大都督,您好。我当然记得您,上次在洛京时候,您到访敝家,那时小女子多有失礼,请您莫要见怪。”

    “叶小姐客气了。那次是我行事孟浪了。公爷身体可安康?”

    “家父很好,大都督有心了。”

    注视着叶迦南,孟聚轻声说:“后来,我听说叶小姐还曾去洛京东陵卫那边找我?”

    提起了这件事,叶迦南粉脸微红。但她并没有羞涩,反而很爽朗地笑道:“那时我很调皮任性,行事多是随意而为的。去找您,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小女孩的胡思乱想罢了。呃,一个很荒唐的念头而已,我以为……呃,算了,还是不说了,会让您笑话的。”

    孟聚举起了一只手,微笑着说:“我保证不笑话。”

    但叶迦南不肯说,她咯咯地娇笑着,象一只快活的百灵鸟:“大都督,那只是我的傻念头,对您这样的人来说,真的是个笑话来着,你会觉得无聊的。呵呵,这么久了,没想到您还记得这件小事啊。”

    叶迦南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孟聚这样出名凶悍的武将在自己面前,自己该感到很紧张、全身绷紧如临大敌才对。但事实上,自己并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很放松,就像跟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般安心。铠斗士魁梧的钢铁身躯就好像一面抵御风雨的墙壁,让她感到安全和倚靠。

    叶迦南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爽朗,那美丽的笑容让孟聚心神俱醉,恍惚中,他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自己重又回到了曾经渡过的美好时代。

    镇督,这不是一件小事,你的一颦一笑,对我来说都是天大的事啊。

    看着叶迦南语笑嫣然,气质神态与往昔一般无异,孟聚实在很难相信,眼前的女孩内在已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了。

    虽然明知不妥,孟聚还是忍不住了:“叶小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曾跟我说过的话,还有我们的……那些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叶迦南愣了下,她望着孟聚,神情迷惘。过了一阵,她歉意地笑笑:“大都督,说真的,上次在家中第一次见面时候,我就觉得您很熟悉,那种感觉……好像我们不但认识,还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一般。但我就是记不起来了。我们以前见过吗?在哪里?”

    孟聚心下一凉,他正待继续追问下去,旁边有人干咳一声:“孟大都督,梓君小姐,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孟聚愤怒地转头望去,打断他跟叶迦南说话的是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见到孟聚瞪他,他笑笑,把手中的折扇一收,语气却是毫不退让:“抱歉,孟将军,临来之前,家主有重托,事情比较急,我们还是先出发,路上再谈如何?”

    “出发?去哪里?”

    那文士笑吟吟的:“自然是去见家主了。”

    “叶公爷也来了吗?他在哪?”

    “等到了地头,大都督自然就知道了。大都督,朝廷对您十分倚重,热情款待,将军却是不告而辞,这可不是做客之道啊!”

    孟聚上下打量了那文士一番,冷冷吐出几个字:“关你屁事!”

    笑容僵在那文士脸上,叶迦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柳空琴无动于衷地转过头来,但唇边的一丝涟漪也暴露了她的笑意。

    那文士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正待再说什么,孟聚却已不看他了:“叶小姐,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们的家奴可以随便插口?叶家,真是有规矩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脸色大变。叶迦南连忙解释:“大都督此言差矣。诸位先生虽然在我们叶家,但他们是我们家的客卿,叶家上下对他们都视若上宾,十分尊重。”

    “吃人供养,受人驱使,无论名字怎么好听,家奴就是家奴,顶多是高级点的奴才罢了。”

    暝觉师们大怒:“闭嘴!粗莽军汉,有几斤蛮力就出言不逊,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小子口气忒大啊!老子想秤秤你的分量,看看你这万人敌是否真是名符其实!”

    “这丘八忒也无礼!小姐,我们还跟他废话什么?拿下算了!”

    柳空琴诧异地望着孟聚,“家奴”二字,可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这般粗鲁无礼,这般咄咄逼人,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儒雅而理智的书生军官孟聚啊!

    恰在这时,孟聚转过头来,他对柳空琴笑笑,笑容中蕴含歉意。柳空琴也看到了孟聚的眼神——并无半分怒意,目光清明而冷静。

    她立即明白过来:孟聚是存心的,他是存心挑衅,就是想跟叶家闹翻好动手——但为什么呢?

    柳空琴心下喟叹,知道这场争斗已是无法避免。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眼波流转地注视着场面的进展。

    柳空琴能想到的,叶迦南还看不出来,她还在苦心劝解:“大都督勿要动怒,我们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北贼未平,大敌仍在,您怎能在这时离开呢?大都督,朝廷对您十分倚重,只要您能回头去相州,家父愿意担保,朝廷绝不会追究这次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叶小姐,公爷的好意,末将心领了。但边境不安,北疆有胡人入寇,我必须立即赶回料理。烦请小姐转告公爷,待处理了那边,末将会尽快回来为朝廷助战的。”

    叶迦南微蹙眉头,眼前的这位年青英俊的北疆大都督令她有种莫名的好感,她是非常不愿意伤害他的。她注视着孟聚,柔声说:“大都督,您真的不能随我回相州吗?就当是我对您的请求,可以吗?”

    凝视着面前女孩的如花容颜,孟聚心绪万千。

    这是叶梓君的请求。

    这终究不是叶迦南的请求。

    倘若真的是你从沉睡中醒来,对我说出这句话——不要说留下来打边军这种区区小事了,就是哪怕赴汤蹈火我也不会拒绝你啊!

    孟聚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叶小姐,恕孟某难以从命。”

    叶迦南再三劝说,孟聚却是只管摇头。这时,那脾气暴躁的杨鹏终于忍不住了,他嚷道:“叶小姐,您苦心相劝,但此人顽冥不化,您不必再为他浪费口舌了!”

    “正该如此!空琴,你陪小姐离开吧,这边留给我们几个料理便是。”

    部下们群情激奋,叶迦南心中暗叹。她缓缓说:“既然您固执己见,大都督,那迦南也别无办法,只好说声得罪了——诸位,动手有些分寸,勿要伤着了大都督。”

    她看着孟聚,眸中眼波流转,心中乱如丝麻。最后,她轻叹一声,转身飘然离去,心头却是充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感。

    孟聚伫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眼中蕴含着深深的悲哀,心潮澎湃。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家里更在乎!你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起码得是镇守一方的方面大员吧,否则……你就真的一点机会没有了!”

    迦南,现在,我已是大魏朝的北疆一品大都督,朝廷的贵族,手握重兵,举足轻重。当初我们的约定,我历经千辛万苦,沙场拼死,终于做到了承诺。

    迦南,你的期盼,我终于达到了,但你,却没能遵守你的承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念及至此,孟聚胸中激愤,他脱口喊道:“叶小姐!”

    听闻呼声,叶迦南很快地转过身来,喜形于色:“大都督,您改变主意了吗?只要您愿意……”

    孟聚打断她:“叶小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叶迦南愕然:“啊?大都督,你要求我什么事?”

    “我不叫大都督,我叫孟聚!请您看着我,请您看着我的眼,请您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我的人,请您——不要再忘了我!”

    在这一刻,天地消失了。落寞又憔悴的英俊将军伫立于荒草黄沙间,他对美丽的少女深深凝望,目光炽热,身形落寞又孤独。

    叶迦南听不明白孟聚的话,但被这种热烈的情绪感染着,她能感受得到他的悲哀,他的痛苦,他的爱恋和思念,她深深震撼,此时此刻,她只想到了一句话:“情深似海。”

    他在思念着爱人吗?那女子是谁?

    有这样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她真幸福啊!

    但他为何这样看着我?

    难道……

    一瞬间,年青的叶家少主心如鹿跳,绯红上脸。她不敢往下想,她很想掩脸跑开,但不知为什么,她没有跑。

    她认真地点头:“孟聚,我答应你,我会记得你,绝不会忘了你——”想了一下,她加上一句话:“——只要我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巨大的悲恸闪电般击中了孟聚,他浑身颤抖着,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不愿让那夺眶而出的泪水被她看到了,只能侧过脸去,用力朝叶迦南挥着手,示意她快点离开。

    叶迦南低着头,慢慢地走远了去。她对身边的柳空琴说:“空琴,这个大都督孟聚……很怪。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他总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柳空琴淡淡说:“他是个傻子。”

    叶迦南“嗯”了一声,但眉头依然是蹙着的——就在方才下令动手一瞬间,她的心脏突然毫无预兆地痛了一下,痛得那么真切,那么难受。她忍不住回头望去,日光下,那员黑豹铠斗士依然屹立于荒草黄沙之间,那道炙热的目光始终在跟随着自己。

    叶迦南心乱如麻:“希望,他们不要伤了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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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草,黄土,几个男人都在目送着叶迦南和柳空琴的背影,直到两个女子走出百步开外,那一身酒气的颓废男才转过身来,他冲孟聚把大拇指一翘:“大都督虽然嘴巴很臭,但光明磊落,是条汉子!”

    孟聚淡淡一笑。他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没有趁叶迦南在场的时候动手让对方碍手碍脚,这种做法很光明磊落。

    “阁下怎么称呼?”

    “某家姓韩,族中排行老九,大都督叫我韩九就行。大都督,丑话说前头了,这趟我们听上命差遣,没法讲究江湖好汉的单打独斗,我们可是要占你便宜倚多为胜了。你若觉得不服,不如就此弃手随我们回去算了,大家也不伤和气,如何?”

    “韩先生是个爽快人。不过——”孟聚笑道:“你们只有这么几个人,我这边可是有几百兄弟呢!到时到底谁倚多为胜,那还真说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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