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战火 相顾无言(第1/1页)山河为歌:一世倾城
就在我们混战成了一团的时候,背后的火光越来越近,我仓惶的回过头,只见忽木罕已经集结了营地中的队伍,追杀了上来。
就像是往火堆里泼洒了桐油一般。
虽然天色已晚,太阳也早已经落下了,却有一种战火映亮了整个天空的错觉,而我周围这一片山谷都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洪荒世界,没有安静,没有理智,剩下的只有杀伐,无休止的杀伐!
惨叫,呼喊,吼声,在耳畔响彻天际。
跟在裴元丰身后的薛慕华,身为医者,也许见到过无数的病患,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血肉厮杀,整张清修的脸都苍白如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裴元丰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刀将前面冲过来的一名敌将从马背上劈了下去,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心一点!”
薛慕华只来得及抬起头来看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腰。
这时,裴元丰又遥遥的看了我一眼,浓眉紧皱,也只来得及大喊道:“保护好自己!”
说话,他侧过身躲开了前面刺来的一矛,一挥手,又横扫了一片。
鲜血,如雨一般,泼洒了他们一身。
薛慕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呼。
裴元丰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就在这时,前方的几个东察合部的士兵就地一滚,操起手中的钢刀对着裴元丰座下的马蹄砍了下去,只听一声凄厉的长嘶,那匹马重重的栽倒下去。
我吓得大喊了一声:“元丰!”
就在骏马一头栽下去的同时,裴元丰反手捞起薛慕华,从马背上纵身一跃,抱着她重重的摔倒地上,险险的避开了在地上翻了个身压过来的马匹。
顿时烟尘四起,裴元丰手中的刀也摔了,两只手用力的抱住了薛慕华,他们两就地滚了几下,刚刚停下来,周围已经好几个人眼看着裴元丰落马,立刻朝着他们两杀了过去。
刀光,剑影,直直的指向了还护着薛慕华的裴元丰。
这一刻,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金光闪过。
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当的一声,一把已经砍向裴元丰的钢刀被硬生生的打断,刀尖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哐啷一声掉在了裴元丰的脚边。
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而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接连几道金光,快如闪电,嗖嗖嗖的从眼前闪过,那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东察合部的士兵纷纷惨叫出声,全都扔掉了手中的刀剑,捧着皮开肉绽的手腕哀嚎不已。
裴元丰惊呆了,看着那些一反常态的敌军,急忙转过头,目光在地上巡梭了几下,立刻看到了映着火光,扎在土地里,反射着金光的那几个东西。
金镖!
是金镖!
这一刻,我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心中涌起了一阵狂喜,急忙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立刻看到了前方一座山丘上,隐隐的火光照耀着数不清的人影,而火光下,领头的那个身影,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还捻着一样东西,反射着刺目的金光。
黄天霸!
我狂喜得连呼吸都窒住了,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那个山丘。
周围的人原本已经对裴元丰这里的异样察觉出了什么,都纷纷的停下了手中的杀伐,而这一刻,我更是激动不已:“黄天霸……”
……
“黄天霸!”
……
“是黄天霸的人!是他们的铁骑兵!”
在这样的战场上,我的声音很快就被吞没了,而更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的,就是那一队铁骑兵,随着黄天霸长臂一扬,铁骑滚滚从山丘上一跃而下,朝着我们的战场俯冲了下来。
黄天霸的兵马对于这一场混战来说,如同一个生力军,也是最后决定胜负的一支队伍,近乎碾压一般的冲进战区,我只看着铁骑兵手中的钢刀挥舞得如同滚动的车轮,寒光闪烁间,血溅三尺!
四方会战,三路夹击。
这一场大战的结果,不言而喻。
我紧紧的抓着前面那个骑马的士兵,听着身边响彻天际的呼吼,连地面都被这一场大战震得颤抖了起来。
混乱中,已经有人牵着一匹马给了裴元丰,他的反应很快,急忙翻身上马,然后立刻朝着薛慕华伸出手:“慕华,上来!”
薛慕华站在原地,身上还沾着不少的尘土,脸上甚至还有几缕血迹,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不过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伤痛,只是表情木然,正看着远处那座山丘上的身影出神。
裴元丰也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黯。
但那只伸向她的手,还是稳如磐石:“慕华!”
“……”
这个时候,薛慕华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时,像是幡然惊醒一般,急忙伸手去抓住了他的手,裴元丰一用力,将她拉上马背坐到了自己的背后。
“抱紧我!”
“嗯。”
虽然这么说了,但裴元丰似乎还是不放心,又反手往后摸了一下,确定薛慕华环抱着他的腰,整个人都小心的贴服在他的背上,这才放下心来,结果旁边手下递上来的刀,往前一挥:“给我杀!”
这一次,情况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如果说之前,蜀军单独对抗东察合部的时候,还是被压制的局面;之后屠舒瀚率兵参战,是势均力敌的局面;那么当黄天霸的人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反守为攻了。
尤其,是战场上只剩下忽木罕一个人独立支撑的时候。
很快,四方会战变成了三路夹击,东察合部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地上是一片血流成河,将每个人都吞没,震天的杀喊声中,东察合部的兵马慢慢的往后退去,马蹄和混乱的脚步踏过了已经被火牛阵蹂躏得惨不忍睹的营地,那些帐篷已经化为灰烬,只在夜色中露出一点淡淡的火星,便被一脚踏过,顿时烟灰四扬。
浓烟和战火,弥漫天际,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了。
…….
一夜过去了。
空气中满是鲜血的腥味、皮肉烧焦了的恶臭,人累得狠了的喘息声和马匹疲惫的嘶鸣,在草原上此起彼伏。
我慢慢的从马背上下来,脚一沾地,差点软得跌到下去,幸好后面伸过来了一只手将我用力的抱住了,只是抱住我的一刻,背后贴上来的那具胸膛似乎也颤抖了一下。
我回过头,对上了裴元修苍白的脸庞。
他后背的伤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献血浸染透了他的衣裳,透出了淡淡的粉红色,因为失血,嘴唇也是苍白的,但那双眼睛映着远近不一的火光,却是熠熠生辉。
半晌,说道:“我们赢了。”
“……”
我看着他,还有些回不过神,微微的喘息着,又听见他说道:“我们赢了。”
经过一夜的酣战,东察合部的二十万大军终于被我们打败,退出了年宝玉则。
地面上,慢慢的都是战死的将士的尸体,斜插在地上的战旗已经被撕得凌烂不已,疲惫的战马找不到主人,四处慢慢的踱着,马蹄踩进浸满献血的泥浆里,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声音。
但,不管怎么样——
我们赢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我,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被裴元修用力的抱进怀里,他的脸上甚至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在我耳畔柔声道:“没事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抬头一看,是裴元丰。
他身上好几处中箭,血沿着铠甲流出来,又慢慢的干涸,脸颊上满是血污和尘土,却一点也掩盖不住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透出的胜利者的悍然之气,他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屠舒瀚和闻凤析策马走了过来。
那两个属于朝廷的将领一见面,倒有几分尴尬,我只看着他们俩一拱手,来回说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只是,这样一场大战之后,人和人之间的那些情绪——愤恨、厌恶、妒忌、仇视,似乎都湮没在了战火硝烟当中,甚至连蜀军和朝廷的兵马,这一刻都不再分彼此,大家相视一眼,未必能一笑泯恩仇,但在最危险的时候,所能依靠的,也许只有彼此而已。
我看着这一片战火后的场景,不由的有一丝感慨。
这时,来自草原的那批人马慢慢的往后退去。
我们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可要阻拦他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只能看着那些人慢慢的调转马头,朝着之前他们的来处,那座高大的山丘走去。
东方的天空,露出了第一道光。
山丘上的人马被照亮了。
我看到了那个寂寞而消瘦的人影,处理在山丘上,座下的马匹轻轻的踱着地面,整整一夜,他没有上前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好像一座雕像,就这么远远的看着这一片混战。
但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夜,他的目光,是否只看着一个人。
随着阳光挥洒,他的身后慢慢的走出了另一骑人马,高大壮硕的身影十分熟悉,是前不久才刚刚在武威城挥别的洛什,离得那么远,我几乎看不到他的模样,只隐隐的感觉到他的目光格外的冷,瞥了我们一眼之后,伸手搬过黄天霸的肩膀。
然后,他们的马慢慢的掉转头,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就这么走了……
就这样,走了……
心里的酸楚比任何时候都更甚,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几乎让人落泪,而这个时候,裴元丰远远的望着那个山丘上慢慢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的身后,薛慕华也看着那一幕,轻轻的说道:“元丰。”
“嗯。”
“那些——是些什么人?”
“是胜京的兵马。”
“胜京?那在山丘上的,我看见那边有个人影,看了我们一夜,也是胜京的人?”
裴元丰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复杂得仿佛千言万语都说不清,也道不明。
我也明白,这个时候,不管裴元丰说什么,都是错。
他只能沉默。
而这时,一阵风卷着远处的水气和清冷吹过,将大片的血腥味吹散,却也让我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我突然全身哆嗦了一下,裴元修立刻感觉到我的异样,低下头来看着我:“青婴,怎么了?”
“离儿。”
“……”
我的呼吸一下子僵住了,颤抖着一把抓住他的胸襟:“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