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就晚了(第1/1页)山河为歌:一世倾城
刘轻涵又展眼望了一下四周,道:“这里是我过去曾经呆过的地方,想四处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旁边伸过一双筷子,将一片嫩笋夹到我的碟子里,回头一看,是裴元修,他微笑着看着刘轻涵道:“那刘大人想起什么来没有?”
刘轻涵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覆在漆黑的眼上,显得有几分落寞。
我看了他一会儿,也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夹起那片嫩笋吃了起来。周围热热闹闹的,小沙弥抢馒头,几个大和尚还在讨论着经文,而我们这一桌却是出奇的安静。闻凤析端着一碗粥大口大口的喝着,连菜都不夹;薛慕华倒是在帮裴元丰夹菜,自己却吃得很少,韦正邦坐在她身边,闷头吃着自己的;唐婷和安阳公子算得上这一桌里的“局外人”,只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的东西,连多看我们一眼都不看。
而我的女儿,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快贴在刘轻涵身上了,还指使人:“三叔,我要吃那个,还有那个。”
我蹙了下眉头,急忙伸出筷子:“你别再折腾你三叔了,娘给你夹。”
说话间,我的筷子和刘轻涵的筷子同时伸到了那叠豆腐前,啪的打了一下,他看了我一眼,默默的缩了回去。
我将那块豆腐夹到离儿的碟子里,正色道:“坐直了,好好吃东西,干什么东倒西歪的!”
离儿眼巴巴的看了我一眼,还是自己坐直的身子,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也都沉默了下来,自己吃着东西。不一会儿,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还没转头去看就知道是无畏和尚来了,果然,立刻就听到了他铜锣般的嗓子:“大小姐,你们都起了!”
我回过头,看见他打着赤膊,将衣裳系在腰间大大咧咧的就走进来了,胸口黑茸茸的一片毛,满头满脸的汗水。在座的几个除了我,唐婷尚未出阁,薛慕华也不记得自己曾为人妇,所以看到这一幕都低下了头,我也算是老脸皮子了,轻咳了一声,还是笑道:“起了。无畏叔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练了一套韦陀掌,刚刚又到山下看了一番。”他说着,转头对裴元丰道:“吃的都送下去了,你不用担心。”
裴元丰朝他合十一拜:“多谢。”
我问道:“咱们在这里停多久?”
“最再留一天。”
“不能再多留几天吗?”这里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就连一些故人,我也还没有见到。
裴元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倒是薛慕华轻轻的道:“再等,日子就拖长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先红了。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俩的婚期原定在六月初一,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对他们这样一对即将成婚的有情人的确不好,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笑了笑,刚要说两句客气话,就听见啪的一声,韦正邦将筷子放到桌上,木着脸起身走了出去。
裴元丰抬起头来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没说什么,但眸子分明沉了一下.
用过早饭之后,这里的和尚们都有要修的课,而我们这些人自然就各歇各的,大家也就都散了。
而离儿,一个眼错不见,又朝着刘轻涵那边溜过去了。
看着她远远的追着上去的背影,像头撒欢的小驴,我站在门口不由的大皱眉头,正要上前去把她叫回来,裴元修走过来看到那场景,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你不要想得太多。孩子还小,刘轻涵会知道轻重的。”
我咬着下唇,只能轻轻的点头。
等待他也回房休息了,我回头看见无畏和尚还就着桌上剩下的一点粥,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咸菜,便走过去道:“无畏叔。”
“大小姐,什么事?”
“我想见见住持。”
无畏和尚一愣,放下碗筷用手背抹了一把嘴:“正觉师叔?”
我点点头。那位正觉和尚是天目寺的住持,记忆中,我记得娘经常带着我到天目寺来吃斋,她和正觉和尚对坐论法,有时一谈便是一整天。比起一直跟随在身边,但憨直莽撞的无畏叔,显然,母亲跟正觉这样的人有更多的话说。
无畏和尚却皱着浓眉道:“大小姐,正觉师叔禅定了。”
“禅定?”.
跟着无畏和尚一路走到了住持的禅院。这里是在天目寺最深的地方,周围绿树从容,清泉流淌,显得格外的安静幽雅。
有两个年轻的和尚正在院门口对坐着,一见无畏和尚带着我来,急忙起身行礼。无畏和尚问道:“住持可醒返?”
“没有。”
无畏和尚叹了口气,回过头对着我,倒是难得的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带大小姐在窗边看看吧。”
我点点头,便跟着他走进禅院,里面更是清净简洁,一间禅房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门窗紧闭。无畏和尚放轻脚步走到窗边,屏息听了一会儿,然后招手让我过去,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窗户。
透过一点缝隙,我立刻看到了禅房里面一个红色的身影。
是正觉和尚,但比记忆中消瘦清隽的模样,现在老了很多了。面孔枯老,须眉斑白,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和大红色的袈裟,越发显得身形干瘦。他盘坐在蒲团上,屋子里一丝风也没有,他的脸上也静默得没有一丝表情。
我看了好一会儿,觉得看着的好像都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尊雕像。
我轻轻道:“这,就是禅定?”
“对,就是咱们大伙儿说的,入了定了。”无畏和尚探头看了两眼,道:“师叔这一次是金刚坐。”
金刚坐,我曾听人说起过,是佛教徒修行静坐的无上大法。以金刚坐而入定的人会封闭五识,坠入精神境界的最深处,一切外物皆不能侵;而入定者不食不饮,也能维持许久的时间。
不过,入定者只能等他自己醒返,而不能施加外力去弄醒他,否则很有可能造成他精神上的损伤,直至疯癫成魔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我不由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我是没办法跟住持见面了。”
无畏和尚轻轻的关上窗户,说道:“来日方长么。”
我点点头,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对于我爹和我娘的往事,现在能问的人越来越少了,傅八岱是老谋深算,多一个字都不肯讲;薛芊对我娘有旧怨,她的话我最多只能信一半;无畏和尚倒是耿直,但知道得不多,剩下一个正觉和尚,还入了定。
看来,还是得回成都,再想想办法.
心中有了归意,天目寺再好的风景看来也有些无味了。这一天倒是风平浪静的过去,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收拾着准备离开天目寺。
意外的是,无畏和尚竟然要跟着我们回成都。
他说,许久没见到我了,却只聚了两天就要走,他舍不得我,一定要跟着我去成都,再看我一阵子才甘心。
我不由为这人的赤子之心而感怀,想想母亲走了这么多年,可她留下的人,人情,却还在多年之后于我有益,对于当年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心里越发想要弄个清楚明白了。
离了天目寺,路途就慢慢的变得平坦了起来,我们也终于从马背上下来,换了几辆马车,人没那么累了,对裴元修和刘轻涵的身体也有好处,一行便匆匆的往成都进发。
这一路颠簸,虽然裴元丰和薛慕华归心似箭,但也足足走了半个月,才终于进入了成都城。
我们也算是在荒山野岭里走出来的,许久不见人烟,突然之间周围热闹了起来,不仅我们,连离儿都精神一振,趴到窗边撩起帘子,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还有街道两旁的许多的小商铺,小摊子,摊贩们卯足了劲儿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怪异的口音听得离儿很是好奇,不停学着,笑着。
我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和裴元修相依坐在那里,也透过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突然,马车驶过街边一间铺子,只见一个迎风招展的旗幌从眼前晃过,上面一个巨大的“铁”字。
我的心中一动。
对了,我的手里还有那把铁家钱庄的钥匙啊!
入川之后,因为立刻就跟颜轻尘他们会面,之后又急着赶往年宝玉则,我还没有时间出来自己走走,也来不及去弄清楚,母亲到底在铁家钱庄给我留了什么东西,这一次回来,我就是要解开这个谜团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心情凝重了起来。
这把钥匙所对应的,铁家钱庄的铁盒里,到底放着什么?
是母亲当初那一笔惊人的财富?还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母亲,你留给我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