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陷阱(第1/2页)大明小皇帝

    坤宁宫昭阳殿中立满了人,以至朱常洛一进来便愣了一下。

    地中心跪着十几个宫女,一个个有如惊弓之鸟,眼神恐惧,认得出这些都是王皇后宫中伺候的宫女。

    见朱常洛进来,一脸憔悴的黄锦连忙快步迎了上来,“殿下爷总算来了……您快进去瞧一眼皇上吧。”见朱常洛脸色有异,黄锦惯看颜色,悄悄低声道:“这是太后的主意,昨夜在这坤宁宫的人全都在此,绘春是我放她去找你的。”

    “公公有心了。”朱常洛点了点头,转身低声对叶赫三人道:“你们先就在这里等我罢。”

    叶赫点了点头,宋一指更是没有意见,只有阿蛮大眼四处乱转,左看右看,一幅极为有趣的样子。

    进得内殿,抬眼就见正中龙凤大榻前坐着一人,旁边站着一人,地上瘫着一个人。

    见朱常洛进来,三人的眼光一齐凝到朱常洛的身上,疑虑的是李太后,嫉恨的是郑贵妃,绝望的是王皇后。

    床前几个太医一头大汗的正在里外忙活,只看几个太医一脸苦色,便可知道躺在床上的万历现在是何等的情况了。

    朱常洛按捺下心中急躁,几步上前,先给太后见礼。

    神色复杂的盯了他一会,李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从你自回宫来哀家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听说你在宁夏立了大功,皇祖母很是为你喜欢。”

    朱常洛低着头,神色恭谨:“些须微功,不足挂齿,孙儿不孝,多劳皇祖母惦记。”

    “你是个好孩子,咱们大明朝的皇子皇孙要是都象你一样有出息,那就很不错了。”

    一旁的郑贵妃脸色一变,似要张嘴说些什么,看了看太后的脸色,眼神一寒,到底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朱常洛来到王皇后面前,轻轻将她扶起坐好,“母后受惊了,可还好?”

    坐在椅子上的王皇后脸色惨白,神色颓废,眼底有着濒临溃决的虚弱。

    “洛儿,你的父皇……你的父皇……”

    坚强的面具一旦撕开,剩下的尽是血淋淋的软弱,在见到朱常洛到来之后,虽然端庄仪态依旧,可是眼泪却不可遏制的流了下来,一句话没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母后不要太过担心,父皇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

    “母后请放心,有儿臣在不会让您受了委屈,眼下您可不能自个乱了方寸。”王皇后猛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朱常洛,见朱常洛坚定有力对她点了点头。

    不知为什么,王皇后忽然心里觉得很踏实,她本来就是睿智之人,眼下被朱常洛点醒,神智瞬间清醒过来,什么话也不必说,握着朱常洛的手却是紧了一紧,心里却是已经定了主意:那怕自已粉身碎骨,也决不能连累了这个孩子!

    李太后静静的看着了朱常洛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郑贵妃隐隐有些不安,眼底闪着几丝淡淡的嘲谑。

    太医院孙院首黑着脸走了上来,身后跟着四位太医,走到李太后跟前一摆溜的跪下。

    李太后脸色凝重,轻轻咳了一声:“孙嘉诚,可是有了结果了?”

    孙嘉诚脸色黑得堪比烧几十年的锅底的灰,而他身后那一溜跪着的四位太医的脸色,更是阴沉着脸如丧考妣。

    “回太后,臣等已经尽力……”

    尽力的意思就是没救,这一句话就如同一声炸雷响在每一个人头顶。

    首当其冲的李太后眼前忽然一阵发黑,身子摇了几摇,几欲晕倒,幸亏朱常洛眼疾手快,一把抢上扶住。

    推开朱常洛的手,李太后定了定神,长出了几口气,缓缓道:“哀家若是没有记错,你是隆庆初年进的宫的老太医了……当年穆宗皇帝大行之时,你也是在场的。”

    不知李太后为何提起往事,孙太医一时间有些愣怔,慨然道:“太后好记性,老臣今年将近七十,宫中行医近三十年了。”

    “你是这宫中的老人,规矩自然是懂得的。”

    孙院首皓眉一扬,已经明白了李太后的意思,“太后是知道老臣的,老臣宫中行医数十年,从未以医害一人!”

    “很好,太医院里哀家也只信得过你一人。”李太后微微颔首,声音忽然变厉:“说实话吧,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一说,跪在孙院首身后的四个太医抖得如风中落叶,脸上的汗如黄豆一样直滚了下来。

    此刻坤宁宫内殿之中气氛如同凝滞了一样,如同山雨欲来风满楼般重重压得每一个人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眼光全都凝聚到了孙院首的身上。

    “回太后,恕臣等医术不精,无力回天,皇上大去之期已定!”

    坤宁宫内殿之中忽然变成了死一样的寂静,好象过了一刻又好象是好久,李太后呵呵笑了一声,打破了这死一样的沉寂,笑声在一片死寂的气氛中显得异常毛骨悚然。

    “昨个皇上来慈宁宫请安时,还是好好一个龙精虎猛的大活人一个,只过了一天,你就告诉哀家说这人不成了?”

    “若说是暗疾在身,那么你们太医院一日三请平安脉竟原来是看着玩的?”

    “说说吧……有什么说什么,别遮着掩着,给哀家说明白了便没有你们什么事,若是说不明白,哀家也保不住你们!”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那四位太医已经倒下了两个,剩下那两个也瘫在地上,浑身瑟瑟看样子三魂也走了二魂。

    孙院首的脸和树根雕出来的一样面无表情:“平日皇上身体确有血虚精亏之症,但只要注意调理,虽有后患却不致命,而皇上眼下情形,依老臣判断却是中了毒。”

    李太后扶着桌沿的手猛的一紧,眉头跳了几跳,“中了毒?”

    孙院首低了头,声音凝重:“是中了毒!”

    李太后猛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孙院首:“说,是什么毒?”

    别看李太后久不理事,可是在座每一个人除了朱常洛外,谁都知道这位二十八岁时就成了一宫太后的李娘娘在万历十年以前,在大明皇宫内是何等的呼风唤雨,威风赫赫!这一厉声疾喝,当者无不心神凛然,就是孙院正脸上也不禁变色。

    早在中毒二字出口的时候,王皇后只觉得脑中雷鸣电闪,一阵接一阵的晕眩潮水般袭来,她久在宫中见多了宫中人心鬼域,就凭孙院首的一句话,王皇后已经心下了然……这次的自已怕是一脚踏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天罗地网四面布好,弦满箭绷蓄势待发,无论是谁一旦入网便再无挣脱逃生的余地。

    郑贵妃低下了头似在低头悲伤,却没有人知道,隐在长长宫袖中的手,早已狠狠的攥成了一团。

    朱常洛冷冷的眼神落在郑贵妃的身上。

    “恕臣无能,不知道此毒来源!”孙院首长叹了一口气:“皇上龙体寒热不定,神智昏迷,气息微弱,脉息将无,老臣医术不精,空有金针良药,却无一法可用。”

    孙院首坦然直承医术不行,并不加丝毫巧言推诿,噎得李太后说不出话来,一肚子火登时发作,瞬间脸色铁青,狠狠的瞪着孙院首身后那四个太医:“孙院首自承医术不精,你们想来也都是一样的没有办法的了?”

    四个太医面面相觑,太后话中的意思已经太明显不过:无用之物,留之何用?

    生死关头,人的潜能是无穷的。其中周太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战战战兢兢回话道:“回太后,皇上中的毒确实超出臣等所知,可就是有一样……”

    周太医这一点迟疑,顿时引起了李太后的注意,“有一样什么?快讲?”

    “小臣怀疑皇上中的毒和当年恭妃娘娘中的毒颇为相似!”

    这一句话说完,如同热油锅中倒了一瓢冰水,顿时炸了锅!

    李太后、王皇后、郑贵妃等人齐唰唰的抬起头来,眼底眉梢全是不约而同的惊骇。

    此刻朱常洛心里如同开了一扇天窗一样透亮明白,这一切是谁所为,已经呼之欲出。

    孙院首忽然怒声道:“周太医,有这样的事,刚才为何不说?”

    周太医吓得低了头,嗫嚅道:“时间久远,我一时记不得了,刚才灵机一动才想得起来,看皇上现在这样不言不动,周身寒热交迸,和当年恭妃娘娘得病之时情景极为相似。”

    “那还等什么!”李太后伸手一拍桌子:“当年怎么给恭妃治的,现在快照样给皇帝治!”

    周太医咧着嘴就差没哭出来了,恭妃是怎么治的他心里最清楚,因为他什么也没治……

    当年恭妃中毒他就给她灌下了几剂普通的解毒水,至于恭妃为什么奇迹般的没有死,周太医到现在也不太清楚。

    但是他敢当着孙院首和一众同仁面前给皇上喝那个东西?答案是他真不敢!当年恭妃不过是个废妃一样的人物存在,死活没有人管,可是皇上能一样么?

    治不好是医术问题,大不了掉脑袋,虽然严重也只是一个人的事,但若是糊弄皇上是欺君大罪,那是要诛九族的!

    周太医想不清楚的事,朱常洛心里和明镜一样。

    贴身胸口处那只小瓷瓶忽然变得滚烫,如同着了火一样砭肌烧肉。

    如果自已没有记错,那里边还有六粒……

    “皇祖母,请让我看一下父皇,或许我有法子可以试一试。”

    如同一记晴空霹雳重重劈了下来,劈得火星四溅,劈得所有人全都不可置信的望了过来,郑贵妃尤甚!

    溺水之人就算飘过一丝稻草,也会牢牢的抓紧;处于绝望的人,有一线希望便绝对不会放弃。

    李太后为之色变,又喜又惊:“好孩子,你有什么法子,快说!”

    朱常洛叹了口气:“皇祖母莫问那么多,时间紧急,且让我看一眼父皇吧。”

    说完也不等李太后应允,三步并做两步,撩开锦帐就往里走。

    郑贵妃袖中绞成一团的指尖猛得一抽,下意识的猛得站立起来,“站住,皇上龙体贵重,怎能容你一个贱种放肆!”

    “你闭嘴!”李太后猛得一拍桌子:“哀家在此,到底是谁在放肆?”

    郑贵妃猛得一哆嗦,发髻上金凤步摇的闪出的明光映得她的一张脸如同一张白纸。

    锦黄缎被下万历皇帝静静躺在那里,一张脸蜡黄的没有丝毫生气,拉过他的一只手一试,果然和孙院首说的一样,脉息若断若无,生死只在呼吸顷刻。

    忽然探手入被,在万历皇帝下腹丹田中处一摸,朱常洛忽然就叹了口气。

    “你对朕有怨怼之心么?”

    “你曲改宋时司马光的名言,可是在影射朕对你不慈爱么?”

    “没有想到在这宫里朕最漠视最厌恶的孩子,居然是咱们的孩子。”

    “你若是知道这些年朕是如何待他,你肯定会埋怨我,会怪我……”

    思绪如潮,往事如水,以前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的回放,这个眼下静静躺在这里的人,确实就是当年对自已厌恶已极的人,可是除夕那晚抚在自已头顶的那只手,温暖的好象一片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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