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1/2页)画地为婚

    现在先不管小公子的心脏在地板上怎么个扑腾吧,单说处于漩涡中心的那一对儿,特别是女的那位,她是怎么会在妇产科前给人抓到现行的?

    这还得从两天前的那通电话说起。

    那天苏若童刚开完会就接到方薇的来电,吞吞吐吐地说遇上麻烦了。她一听对方那犹豫的语气,后背就泛起了寒气。试探地问了问,果然是中招了。

    方薇在电话那头哭得险些喘不上气:“这都三个多月了才发现……我原来那个本来就不准所以也就没在意,怎么办?”她不敢让父母知道,也不愿意告诉已经分手的男人。可是要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哪儿来的胆气?不是小猫小狗,这是一条人命。

    要是一个月左右的还能安慰自己说只是颗豆芽,吃了药就当拉了次肚子。可是现在不要说感情上能不能接受,对身体也是个考验。

    “……没办法,只能做手术。以前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流过一次,这次我得小心。我以后还想结婚,有自己的孩子。你知道我这里的医院,我真不放心。”短短几个月经历了结婚、离婚,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找了份工作,想要重新来过却又发现怀孕,而这个孩子却是不能要。方薇觉得这几个月就像是几辈子,她把几辈子的苦都吃尽了。

    苏若童只能尽力稳定她的情绪,说如果她有需要,她会尽所有能力提供帮助。方薇流泪:“我这是有多倒霉。”又求她不要告诉姚子澜,“篮子的脾气太暴了,我怕她憋不住火去找那人麻烦。我是真不想再和那人有牵扯了,说到底还是我倒霉,自己瞎了眼能怨谁?……唉,我净是给你们添麻烦。”

    她的鼻子也酸酸的:“别说了,我听着难受。”

    方薇的新工作刚稳定下来,只敢请三天的假,虽然连着周末有五天,可来回路上就得用去一半时间。苏若童担心她:“做这个手术很伤身,你至少坐一周的小月子啊。”方薇说:“我身体皮实着呢,你放心吧,能扛得住。”

    方薇是直爽性子,上学时更给人叫野小子。苏若童记得那时她的皮肤被晒得很黑,笑起来牙齿格外地白,那样的灿烂。任谁也不会想到,数年后她会落寞地坐在医院外的小花圃边上,用再淡漠不过的语气说‘我扛得住’。

    这时才觉察到时光的残酷,它在不经意间抽走人的意志与生气,轻而易举地让人卸下自尊与尊严,老老实实地跪倒在现实脚下。或许并不要一生,可只消一刻便足够屈辱。

    她曾切身体会。

    来省医就诊的人多,妇产科就更不用说了。苏若童硬着头皮,拜托同事在这里当护士长的母亲走了后门。有熟人事情就好办多了,硬是挤了个号排进去。方薇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手术后也只打算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对付两天,等身体缓过来就走,完全没调养的想法。

    她不放心,特地求了人将手术排在周五。自己则是和父亲扯了谎,准备等方薇做完手术送她到旅馆休息,这两天里再去买些营养品给她补补身体。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在方薇进去做手术的时候她正要出去转转透口气,好死不死就撞到这世的冤家。

    跃东乍一见她时还很惊喜,等他看清她是从哪儿出来的时候,惊喜成了惊吓。再看她看到自己那急慌慌的样子,他那脑容量瞬间不够用了。

    男人么,生来就带着自大光圈的一种生物。他们永远不会明白青春期少女痛经起来堪比孕妇生产,也是需要火速来妇产科调理痛经失调的。他们只会因为陪老婆来医院检查、待产,就认准了妇产科是孕产妇专用。要把他们在这方面的脑敏感度再调高一些些,也不过是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陆东跃捏着她的手腕,也还顾着眼下这场面,没有大声嚷嚷而是压着嗓子问她:“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愿意和他在大庭广众下拉扯着难看,于是放软态度,“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有什么事我稍后会和你解释。”

    他冷笑,“稍后?我刚才要一错眼没看到你,什么都晚了。”说着就将她半圈在怀里,她的力气小挣不过他,差不多是被他拖着往外走。

    她慌乱间看到小公子和得到中二病似地张着嘴巴站在边上,急着嚷起来让他过来拉住他那神经搭错的兄长。

    小公子刚往前迈一步就感觉到兄长火辣辣的视线扫来,嘴巴倒是比大脑先动一步,“大嫂,我哥也是关心你。你好好跟他说嘛。”人也跟着围过来,竟然是和无良兄长一齐将她往外捞,俩兄弟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地将人给兜到外面。

    苏若童恨得要命,“你以为我来这里做什么?确认怀孕?打胎?”陆东跃反问她:“不是?不是你跑妇产科来做什么?”脑筋一转就开始气急败坏,“扯谎扯得有板有眼的,长能耐了你。”

    陆南嘉听到‘怀孕’‘打胎’这类的敏感词立刻眼皮子一跳,就跟火烫了似地立刻退得远远地。

    她气极反笑:“我来看痛经行不行?”他伸手,“病历呢?”她未料到他如此老道,一时间竟然语塞。

    “病历也不敢给我看,还想让我相信你?”

    “我连病历也没有,医院怎么接待我?”这个时候也只能捺着性子和他解释,免得他越描越黑,“我是陪朋友来的。”

    他眨了眨眼。

    “她正在里面手术,很快就要出来。你要不相信,可以在这里等着,用你的眼睛去证实。我希望你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那关乎我朋友的名誉。”

    他看得出来她没有撒谎。

    “那天过后,我有买了药吃。”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地冷下去,她仍是继续说,“就算有千分之一的机率,你也知道受药物影响的结果。”

    陆东跃定定地看着她几秒后忽地笑起来,“看来真是我多想了,”他慢慢松开手,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可为什么要这样?”

    陆南嘉在远处不错目地看着两人互动,先头拣起咽回肚子里的小心脏又噗嗵噗嗵地跳得热烈,直到看到他大哥跟斗败公鸡似地垂下脑袋,小公子心里可难受了。

    “我朋友就要出来了,我得去陪她。”她说,“你看,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也不管是男人的错还是女人的错,糟糕的后果总是女人来承担。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这真不公平。”

    陆东跃这次是真的笑了,却是笑得疹人“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答应离婚么。可这真不行。”

    她也不恼,“那我们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又看了看时间,“我得去陪我朋友,请你不要过来。”

    他和没听见似地跟在她后面,她也懒得和他计较。只要他不缠上来,她自然能将他当成空气。

    苏若童算好时间方薇就要出来,于是站在通道旁等候。

    挨着墙壁放的一排长凳上坐满了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有满面笑容的也有愁云惨雾的,还有从刚才起就和身边的男人吵得不停的。

    妇产科本就是女人多是非多,什么狗血故事都能在这里拣一箩筐。再加上当事人压根就没控制过音量,周围的人也就乐得听免费八卦。

    无非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裸婚、失业、房东涨租,一睁眼就要为衣食住行奔波,加班到低血糖昏倒在办公室还得强撑着不敢请假。有了孩子也要不起,怀孕就要降薪甚至下岗,生完孩子后的开销想也不敢想。没办法,只能放弃了。女人舍不得,当然舍不得。只恨男人太没责任心,创业失败后也不肯屈尊去工作,宁可天天家里蹲,大男人在家只守着电脑上网打游戏连饭也不肯做。

    当年海誓山盟甜甜蜜蜜都给磨得粉碎,情书都给烧成了灰,风一吹就四散而去了。

    怨谁呀?

    苏若童这时正扶着方薇出来,刚动完手术的方薇显得很虚弱。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太挤,她只尽量搀扶着好友,护着她不被人撞到。

    女人的哭声高一声低一声,从人群的缝隙间漏过来。方薇停下脚步,看着她自嘲地笑笑,“这世上傻女人真多。赵临好歹还是会好好工作的。”悲惨是对比出来的,有更加不幸的存在,多少能安慰到自己。

    这样的对比略显卑劣,却更可怜。

    苏若童暗自叹气,宽慰的话还未说出口,却突然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咆哮,女人的尖叫声随即拔地而起。

    骚动来得这样突然,甚至不给人一秒的反应机会。苏若童和方薇被炸开的人群冲散,方薇被人群推挤着重重地撞上墙壁,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小腹像刀割一样地抽痛着,她疼得脸都扭曲了。

    苏若童试图突破混乱的人群,可是这时的人们已经惊慌失措。丈夫护着妻子,母亲护着孩子,都想要第一时间逃离这血腥之地。在推挤中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有些茫然地四下环顾,视线中只有重重叠叠的人影,有倒地的女人和满地的鲜红,神情狂热的男人挥舞着沾着血的水果刀手舞足蹈,发出阵阵的怪笑。

    不知是谁在后面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往前踉跄两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过来!”有人冲她吼道。

    可是她却因受惊过度而动弹不得,她呆滞的眼中映着倒在血泊中女人的脸,半睁着的眼睛已经毫无生气。那个已经陷入疯狂的男人离她越来越近,她都能嗅到刀尖上的血锈腥气。

    她想逃,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这个时候却有人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她觉着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捏碎了。

    他像是神话传说中力大无穷的怪物,神色狰狞地将她整个人生生扯了过来,一个转身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

    这个男人的怀抱从未给予过她美好的遐想,比起曾经的温柔恋人,他的胸膛是那样坚硬,连带他身上的气息也充满了攻击性。

    她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以免被他慢慢渗透。可是现在他就像一枚顽固的蚌将她紧紧包裹住。这是他的珍珠,谁也不能取走。然而她却一心想要脱离他,他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将她留住。

    从开始到现在,他不知自己做了多少努力与尝试。他这一生所有的例外都用在了她身上,真是前世欠的债,这辈子不知能不能还完。

    他细细地啜着气,对她说:“别怕。他伤不了你的。”可是她突然开始扭动起来,她想去哪儿?

    苏若童被他骤然收紧的手臂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她抻着脖子艰难呼吸,“陆东跃你放开我。”

    他低下头深深浅浅地呼吸,鼻尖里净是她的气味。剧痛在短暂的神经反射之后猛烈来袭,眼前晃动的人影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听她说:陆东跃你放开我。他回答她:“不行。”他还想说,你别动,危险。可是话到嘴边却没力气说出来。

    她在他怀里挣扎着,极力摆脱他的束缚。力量正从他身体里慢慢流失,他用剩下的所有力气锁住她,头却是无力地垂在她肩上。柔软的发在摆动间拂过他的脸,她小巧的耳弓露了出来,离他的唇那样近。

    他曾经吻过那里的。

    当他的舌尖沿着轮廓勾勒最后含住她的耳垂时,她呜咽地缩起脖子握紧了拳头,连脚趾都蜷得紧紧地。

    那绝不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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