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当局者清(第1/1页)官道
“书记，慢走，一路顺风。”
朱长勇用力地关上车门，扬了扬右手，目送汽车一溜烟地飞驰而去，想起刚才黄莉弯腰钻进汽车的瞬间，她的两眼里闪过的那一抹依依不舍的依恋，心头就生出一丝强烈的无力感来。
直到那台白色的小汽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朱长勇这才转过身，无精打采地往办公室行去，贺瑾的电话依然关机，也不知道这丫头要生气到什么时候，是杀是剐好歹给句话，给个说法呀，就这么吊着不上不下的实让人难受。
夕阳地余晖从门口洒进来，朱长勇低头匍匐在办公桌前，面前摆着的是一张白纸，早就想动心思将眼下经济发展的窘境写出来，不过，一直都没有空出时间来，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却又没有了心情。
舒靖远教授的信还安静地躺在抽屉里，老教授在信里鼓励朱长勇在工作中多思考，多探索，不要做体制内思想僵化的官吏，朱长勇拉开抽屉，将舒靖远的信拿出来又读了一遍，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岭南的经济模式无非就是利用先天的地理优势，用低廉的劳动力来赚取不多的外汇，在改革开放的初期，这种模式无疑是很有成效的，不过，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最大弊端就是没有技术含量，很容易就被淘汰。
另外一个最突出的弊端就是，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资源消耗大，利润却又少得可怜，生产几亿条牛仔裤还换不来人家的一架大飞机，这就是高新技术产业和低端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最直观的比较。
共和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全国各地的资源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了，环境污染得也差不多了，中央才开始着手搞产业升级，可产业升级谈何容易，那些盘踞在市场经济高端的国家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共和国这么大一个世界工厂成功搞产业升级？
更何况以共和国的人力物力，一旦共和国搞产业升级成功，偌大的一个世界工厂就此消失不说，那些高尖端的技术到了共和国手里十有八九会变成路边摊的大白菜，而这一点绝对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这也是前一世西方国家始终都对共和国搞技术封锁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产业升级这条路必须走，而且还必须尽快搞起来，共和国虽然号称地大物博，资源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总得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东西吧。
铺平了白纸，拧开了签字笔的笔帽，朱长勇点燃一颗烟，低头开始奋笔疾书起来，这一刻，他的思绪彻底投入到文章中去，思路一旦理顺了，笔下就有如神助一般，肆意挥毫泼墨起来。
夜幕慢慢地降临了，朱长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签字笔一扔，抓起桌子上的香烟盒，这才发觉香烟盒里已经空空如也，不由得将空烟盒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目光触及桌子上足足二万多字的稿子，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朱长勇收拾了一下，拉开抽屉看了一眼蚂蚁给的文件袋，脑袋立即就嗡的一声响了，这玩意儿可是个炸弹呀，想了想还是决定送到白沙的家里去比较保险。
回到宿舍，朱长勇煮了一碗饺子，端了碗坐在客厅里一边看新闻，一边吃得不亦乐乎，手机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放下手里的碗，朱长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立即接通了电话。
“马伯伯，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还这么晚了没休息，这才几点呀，你就要睡觉了？”话筒里传来马跃的笑骂声：“你小子是不是喝糊涂了，今天可是国庆节，你别告诉我你在加班。”
朱长勇咧嘴一笑：“马伯伯，我还真就在加班呀，写了一下午的稿子，现在两眼还在冒星星呢，我倒是想喝酒呀，可我自己在乡里定的规矩，不准喝酒，我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吧？”
“哦，你写什么稿子？”
电话那边的马跃来了兴趣：“今天你值班，明天就回省城来陪我喝两杯，我家老太婆带着我儿子旅游去了，你总不忍心看着我老头子变成孤家寡人吧，对了，顺道把你的大作给我带过来，让我老头子长长见识。”
“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好吧，明天见。”
朱长勇闻言一愣，原本计划回庆州去看母亲的，现在马跃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好再推辞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马跃绝对不止是找他喝酒这么简单，马跃肯定是想要了解一下延陵的情况。
挂了电话，朱长勇风卷残云般地将剩下的饺子吃了个干净，将筷子一扔，摸出手机拨通了母亲梅寒烟的手机，晚几天回庆州，自然得向母亲大人汇报一声，要不然，回去还要等着她收拾，娘老子这会儿火气大着呢。
为啥火气大，还不就是曾梓涵那丫头在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什么快要生产之类的话，偏偏她这个娘老子居然都不知道，不生气才怪。
国庆节的第二天，一大清早，陈晓林就回到了乡政府。
朱长勇饱饱地吃了一顿早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驱车赶往白沙市，马跃相召，那还不屁颠屁颠地往白沙赶。
黄莉昨天晚上就已经回她的老家去了，她的老家在响水市下面的一个县，家里还有一个妹妹陪在老母亲的身边。
她说不想回白沙去面对舒庆初，朱长勇也不勉强她，也就由得她去，只希望舒天这个老不羞的家伙能够顾忌着他的老脸，不会大肆宣扬黄莉偷汉子的事情。
朱长勇回到白沙市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索性就着急去见马跃，而是找了家馆子美美地吃了一顿之后，又回到家里洗了个澡，这才换上一身全新的衣服去见马跃。
江南省委招待所。
朱长勇停了车，走到招待所的大堂门口的时候，就见曹毅一脸微笑地站在大堂门口，立即疾步走了过去，远远地向曹毅伸出手：“曹处，对不起，劳您久等了，来见马书记可不能一身的汗臭味，怕影响了他的食欲，就索性回家去洗了个澡。”
“长勇，还是你细心呀，比我这当秘书的都还考虑周全。”曹毅握着朱长勇的手轻轻一摇：“走吧，老板正在练字。”
省委几个常委在省委招待所都有专门的房间，马跃自然也不例外。
曹毅通报过后，请朱长勇走进房间，马跃的房间是那种套房，有客厅，有书房，有我卧室等等，跟居家之所的区别就在于没有厨房，当然，堂堂的省委常委们亲自下厨，尤其是在省委招待所这种地方，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长勇，来了，过来看看，我老人家的字怎么样，一定要说实话。”
马跃穿着一套居家的衣服，手里提着一支狼毫，正在书桌前肆意挥洒，听得身后动静，头也不回地招呼朱长勇过来。
“马书记好。”
朱长勇微微躬了躬身，在曹毅面前他可不敢轻易地称呼马跃为马伯伯，会给人一种乱攀亲戚的感觉。
“臭小子，这又不是什么公众场合，难道我还受不起你一声伯伯的称呼？”马跃将手里的毛笔轻轻地放在砚台上。
正俯身给朱长勇倒茶的曹毅闻言一愣，愕然地抬起头看向朱长勇。
“马伯伯，不是啦，我一想到这里是省委招待所，腿肚子就打颤呀。”朱长勇呵呵一笑：“您别笑话我，我这人就是胆儿小。”
“切，你小子还胆小，中央巡视组去安宁乡，你都把何生亮部长气得拍桌子了，还胆儿小。”
马跃哈哈大笑，伸手拿起写好的字，低头吹了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小子，看看，这几个字怎么样？”
“曹处，谢谢。”
朱长勇接过曹毅手里的茶杯，道谢一声，走到马跃的身边，凝神看向已经放在书桌上的字，不由得一愣，没想到马跃的架势摆得很足，写出来的毛笔字实在是不堪入目。
“小子，实话实说，不许说假话来骗我高兴。”
曹毅看着两人亲热的模样，心头羡慕不已，悄悄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马伯伯，那我就真的说实话了哦。”
朱长勇嘿嘿一笑，喝了一口水，放下手里的杯子，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幅字很有性格。”
“你这臭小子，果然是实话实说呀，你直接说难看不就得了，何必转弯抹角地说呢。”
马跃闻言一愣，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不给自己面子呀：“有性格的意思通常都是不好，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就好像一个女人长得不漂亮，就一定要说她有气质。”
“就好像一个女人长得很胖，就一定要说她很丰满，有一种珠圆玉润的感觉。”朱长勇接过马跃的话，呵呵一笑：“不过，马伯伯，你觉得你写字是为了让别人高兴，还是让自己高兴？”
“当然，是让自己高兴了。”
马跃一愣。
朱长勇两手一摊：“那不就行了，爱好从来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已，当局者清嘛。”
“当局者清，说得好呀。”
马跃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自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抓起茶几上的香烟，摸出一颗叼在嘴上，朱长勇立即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香烟。
“好了，你也抽吧，我知道你是个小烟鬼。”他轻轻地吸了一口香烟，抓起香烟盒扔给朱长勇，目光如利箭一般地刺了过来：“长勇，那你作为延陵局势的当局者之一，你跟我说一说，如果省委调整了霍英来的分工，延陵的局势会怎么变化？”
朱长勇捏着香烟的手指一颤，慢慢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