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相知难守(第1/1页)绮丽江山
绮云走在回竹屋的山路.察觉与平日不同.四周静悄悄的.不再有鸟鸣声.远远见披甲卫兵把竹屋给围了.绮云心中一凛.细看之下.见他们是大魏泰平王府的卫兵.心中才暗松了口气.
该來的终于來了.此刻佛狸在屋子里么.绮云心里想着.飞身轻盈地掠过了湖面.到了竹屋的窗后.侧身贴着.
因为隔得近.里面的话音清晰传來.只听得拓跋焘淡淡地说道:“崔司徒.你们找到这里來了.”
來人竟是司徒白马公崔浩.只听见崔浩说道:“老臣给殿下请安.老臣來晚了.那日听说殿下在嵩县一带失去踪影.皇上震怒.训斥袁公公.派老臣前來查探.几经寻访.才找到这里.殿下若无恙.现就起驾.随老臣回京吧.”
拓跋焘说道:“等等.本王曾听说袁公公來洛阳.是要來宣父的旨意.赐婚于我.本王想知道.父皇赐婚于本王的.是谁家的女儿.”
崔浩答道:“皇上为殿下赐婚的.自然是贺光的独生女儿.贺思凝.”
“那如果.本王要自己选呢.”拓跋焘声音冷意中透着坚决.
“原來殿下是因为此事.离开河南王府而涉险的.”崔浩问道.“那老臣请问殿下.您意属谁呢.不知殿下看中大魏的哪一家女儿.”
拓跋焘沉默不语.崔浩叹道:“是不是这几个月以來.日日伴在您身边的黄龙国灼华郡主.”
“崔司徒.你已经知道了.”拓跋焘有些惊异.转瞬坚定地说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本王就告诉你.我要带她回平城.做我的王妃.”
“殿下.不可.”崔浩急忙说道:“殿下隐居山谷多日.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吧.洛阳和平城都出大事了.”他的声音听上去颇为焦灼.
“何事.”随着一个陶杯打翻在地的声音.拓跋焘急声喝问.“洛阳出了事.本王已经知晓了.那平城又是什么事.难道是父皇.他……”
崔浩忙道:“河南王已被人暗杀.皇上倒是沒有贼人敢暗害他.只是.皇上南征刘宋归來.旧疾复发.龙体欠安.让人忧心哪.老臣临走之时.特地询问过御医.就算皇上好好的调养.恐怕也只能拖上……半年的时日了.”
“嘭”的一声.拓跋焘跌坐在椅上.过了半晌.听他颤声问道:“父皇……他居然旧疾复发.在洛阳时.我听到袁公公对四皇叔说.父皇的龙体康健得很.”
“皇上的龙体.那是关系到大魏江山社稷的大事.袁公公能随便泄漏吗.即便是对河南王.也一样要守口如瓶.说道河南王.可怜他不到而立之年.便离开人世了.殿下.你四皇叔薨逝.你的父皇病重.此刻.您不打算回平城.主持大局吗.”说完.崔浩隐隐有悲泣之声.
拓跋焘朗声应道:“崔司徒.如今大魏拓跋氏皇室大厦将倾.临危受命.匡扶大魏.本王身为皇长子.义不容辞.只是……此次回平城.本王要带上绮云.和我一起走.”
“殿下.”一阵衣服颤动的簌簌声响.崔浩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灼华郡主是黄龙国中山王之女.此刻.尚不知道是敌是友啊.”
“绮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我信她.”拓跋焘朗朗作答.字字如珠.传入绮云的耳中.
崔浩连连叩首.颤声禀道:“可是.黄龙国是我大魏的敌国啊.几年前.皇上曾经派使臣出使黄龙国.意图两国修好.可是那小小的黄龙国竟然不把大魏放在眼里.他们国主冯跋居然把使臣羞辱一番.并投入牢狱.
况且.他们长期与柔然修好.与刘宋也极为友好.形成了对我大魏的包围态势.在这非常时刻.如果您欲娶敌国的郡主为王妃.岂不是……要寒了满朝文武的心吗.大魏君臣若离心离德.接下來会怎么样……殿下心里应该清楚啊.”
拓跋焘听到这里.來回踱步.沉默不语.
崔浩见他不语.又劝道:“殿下不娶贺光之女.要带灼华郡主回去.不遵皇上的旨意.这是要伤了皇上的心哪.皇上在出征之前.就已经拟定了封您为皇太子的旨意.并且用心为您挑选了包括老臣在内的六位辅政大臣.只等殿下您一回平城.就行册封大典.
老臣记得.您出生时.先帝爷见了您.连连称奇.大赞殿下体貌瑰奇.说他日能光大先帝伟业的人.一定是您了.殿下.您莫要辜负先帝和皇上一番苦心啊.请殿下三思……”
绮云知道.崔浩口中的先帝是指大魏道武帝拓跋珪.当年.拓跋珪十六岁时.创立大魏.消灭赫连勃勃父亲一族.是赫连氏最为恐惧的敌人.拓跋珪视拓跋焘为继承魏国大业的最佳人选.拓跋焘必成大器.大魏局势看似风平浪静.可是暗潮汹涌.一旦皇位虚空.中原必将重陷战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有像贺思凝那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她的良家身世和贤淑品格能协助他振兴大魏.一统天下.可是自己舍得拓跋焘弃自己而去吗.如若不舍.能继续留拓跋焘在自己身边吗.那也是……万万不成的.
绮云悄然立在窗后.心中柔肠百转.阵阵酸痛袭來.不知不觉.脸上濡湿一片.泪如雨下.
半天.听到拓跋焘艰涩地说道:“好吧.崔司徒.本王随你回去.你在外面等候吧.我等绮云回來.和她告别之后.即刻启程回平城便是……”
“是.殿下英明.老臣告退.”崔浩磕了一个头.起身出了竹屋.
绮云微微地侧了身.从窗户缝隙中往屋内望去.只见拓跋焘正细细地打量着竹屋内的每一样东西.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陶罐.拂过雏菊的花瓣.目光痴迷.似乎要刻在心上.喃喃自语:“云儿.我要走了……请原谅我.这里的一切.我舍不得……”
昔日二人在潭水边一起用粘土制作陶罐的情景.历历在目.他的话.绮云听在耳中.泪意更是汹涌而來.难以自持.
一个徘徊在屋内.一个悄立在窗外.双眸视不见.心中两牵绊.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过了.两个时辰……
崔浩终忍不住.进來劝慰道:“殿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早点启程吧.眼见山中风云变幻.天色好像要下雨了.恐怕山路崎岖.行走不便.”
拓跋焘长叹一声道:“崔司徒.走吧.”
一行人离了竹屋.走在山路上.渐行渐远.回头看去.竹屋也只剩了一片模糊的绿影.此时.山雨飘落.淅淅沥沥.
倏然.从竹屋方向传來了一缕笛声.夹杂在雨声中.似在为他送行.拓跋焘闻声.转过身去.见竹屋前一个白色的俏丽身影.手握横笛.风吹起她的衣衫.似要乘风而去.他痴痴地望着.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一直到生命的终结他也情愿.
笛音轻扬凄清.脉脉一线.不绝如缕.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拓跋焘想起她对自己说过.“如果若有一天.你弃我而去.我就吹奏这首曲子给你送行.”想到此处.心如刀割生生的疼.
笛音曲子中的“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还未吹奏.却不想笛音忽一转.由哀怨悲伤的曲调转为缠绵婉转的.拓跋焘不用细听.便也知道绮云那首《有所思》尚未吹完.却转成了缠绵悱恻的《长相知》.
她终是不忍心责怪怨恨我.云儿聪明智慧.自然懂得我心中的千般无奈.万般不舍.只是.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属于我了吗.从此.再见便是陌路.我和她终是情深缘浅吗.
念及此处.拓跋焘脸上一片水泽.不知是雨水还是其他.模糊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