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烽火家书(第1/1页)贝侬
话说周庆将躲在废墟后面,一群鬼子凶神恶煞的冲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像地里的玉米秆。再望一望身边,整个世界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杀!杀!”,周庆将被自己的呼喊惊醒,忽的立起身子,愤怒的睁开眼,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这是哪里?没有硝烟,没有轰隆枪炮声。
周庆将疑惑着环顾四周,一片洁白,只见头顶上方是一个吊瓶,吊瓶另一头有一根管延伸着连到自己的手。一道温暖的阳光透过洁净窗户照在洁白的床单上,粉尘颗粒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不远处几个缠着绷带的战士正在房间里一瘸一拐的走路,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在后方的医院。
周庆将疑惑地回想,刚才自己还在敌营中,印象中自己在跑动,后来一只脚突然跪了下去……
周庆将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脚,还好,腿都在!
周庆将挣扎着试图下床,却发现左脚上一阵镇痛,掀开被单一看,只见左脚像粽子一样缠着厚厚的绷带。
抬头望着窗户外强烈的日光,周庆将想起了老家白发苍苍的老母,自己的脚废了,以后老母谁来背扶?又想到了家中的娇妻,自己这样妻子又该怎么过活?不禁嗷嗷大哭起来。
听到哭声,一个年轻的护士赶紧过来安慰,并讲解病情。
问明缘由,原来周庆将是左脚被一颗流弹飞中,只是骨折,休养半年便好,腿绝对能保得住。至于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看个人的造化了,但奔跑干重活是短短不行了,逢打雷下雨可能有也会有反应。
周庆将一想,反正腿能保得住,管他那么多,这才安心下来养伤。
生活太过平静,内心总有波澜。
在后方养伤的日子,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活的周庆将,在没有硝烟的日子里却觉得更加烦躁不安。
一边是前线战事吃紧消息频传,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不知道现在阴曹地府是否能够安息,家中妻儿谁来帮扶。
另一头是自己的未婚妻,不知道是否能等到自己回去的那一天。
养了半年有余,周庆将身体慢慢的好起来,已经能自己拄拐下地了。
一日,周庆将用过早餐,忽然心情大好,便拄着拐杖在院里晒太阳。
周庆将、周庆将!
嗯!什么事?
有你一封信!
听到有人叫自己,周庆将应了一声,抬头一看,只见一名护士已经走到跟前将一封信递到手里。
周庆将拆开一看,竟然是妻子的家书,乱世战事连连,部队辗转多地,不得不叹服妻子的智慧。
“庆将,近一年不见,妻甚是思念。夫在远方可好。妻一切安好,勿挂念。夫走时,正值芒果花开,妻便发现怀上了咱们的宝宝,芒果金黄时便生下孩子,母女平安。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夫不在身边,妻擅自给宝贝取小名思将,大名盼夫归来定夺,望夫在前方奋勇杀敌,早日还乡……。夫若安好,便胜过万千。妻,丽萍字。”
看了来信,周庆将心中一阵暖意,身子骨好像一下轻了很多,腿突然有了力气,扔下拐杖,疾步走回房间写起家书来……。
周庆将兴奋得一夜未眠,第二日天蒙蒙亮,便起来将家书交到通讯员手里,千叮咛万嘱咐后,抓了几个馒头,背上行李消失在茫茫大地……。
一路往东,紧赶慢赶,饿了就抓两把草往嘴里塞,渴了就喝路边的水,走了两日,周庆将终于赶上了前方的部队。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除了战事依旧吃紧,其他早已物是人非,183团3营倒还剩几个,从百色府出来的老乡除了王二狗其他人都去了奈何桥。
在后来的日子里,周庆将又随部队辗转上海、江浙、南京各地。在战火的磨炼中,也渐渐从一名普通战士一直升到连长。
紫日东升、雄狮梦醒、巨龙腾飞、乌云尽散,阳光普照大地。
1945年8月14日,日本裕仁天皇通过广播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在八年里,周庆将随部队辗转各地,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现在终于迎来了回家的日子。
大伙有的开始收拾行李,有的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灌酒,累了、醉了、直接躺马路上睡了起来,有的选择逛窑子,因为今天中国的娼妓们爱国热情不限喷发,或半价,或免费,只要穿军装就行……
第二天,大伙正兴奋的等着回乡通知时,却接到命令,部队原地休整三天后直接开拔陕西。
晴天霹雳啊,真的要骨肉相残了,前一阵子在部队里流传的谣传变成了现实。
周庆将一个人走到河边,望着水中的倒影,自己当年离开家时刚好17岁,现在已是满脸胡渣,也不知道远方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见面时会不会叫爸爸。
通讯员:连长!连长!军部有会,叫你马上过去。
正当周庆将沉默着望着远方滔滔江水发呆,忽然接到通知到军部开会。
周庆将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军部奔。
来到军部一看,全部是清一色的伤残军官,桌上放了一堆用红纸包好的一堆袁大头,像一座小山……。
原来是叫那些伤残的军官各自回乡招募壮丁,补充兵力准备与共军争天下。
看来战争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周庆将沮丧地带着两百银元走出军部大院,但转念一想,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心中突然激动万分。
周庆将摸一摸怀里的银子,自己长那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啊。这么多钱,买下他妈的整个南坡镇都够了。
再一想,家里老母见了他回家,不知道该开心成什么样。给老母再请个丫鬟,自己可以一手挽着老婆,一手抱着女儿,那该是多么幸福啊?以后出去打仗也不用担心妻子辛苦,老母体弱了。
再购上几十亩地,让镇子里的男丁都当自己的兵,个个鞍前马后,重振周家声威!
硬邦邦的袁大头揣在怀里,突然觉得有钱真好。
周庆将将手伸进兜里摸了又摸,又觉得那银币硬生生透着一股子凉意,直达心底。
硬币湿滑,像极了鲜血的触感,周庆将赶忙收回了手。
想起战场上一个个倒下的尸体,心头一阵发麻。这杀日本人还好,毕竟是畜生,但现在又要去杀中国人了,就好像要去杀自己的同胞伙伴,杀自己趴一个战壕的兄弟一样,心里是五味杂陈。
周庆将含着眼泪和弟兄们一一道别,简单收拾了行李,再到街上买了两件衣服,一大一下,也不知道思将现在身高几许,便匆匆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