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一章 插曲(下)(第2/3页)赘婿

内息圆融绵长,一声喊出,回音在四周鼓荡,赫然是极为高深的内功基础的象征,也不知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子弟,俱都为之心惊。

    短短的片刻间,巨大的混乱蔓延向更远的地方。随着那支属于“宝丰号”中最高级别示警令箭的发出,隐约间半个城池的重要人物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变故。更远处一条街道上的房间里,正与人商谈重要事务的老掌柜金勇笙蹙着眉头从窗口望了出来。再远一点的众安坊内,时宝丰在不久之后也得知了事态的发展,随后,几乎整个“平等王”体系下方的高手,朝着这边倾巢而来。

    烟尘弥漫,人群惊乱。蒋冰抱着时维扬朝着长街的一头奔跑,那是安置严铁和的医馆所在的方向,眼下不管是大夫还是收到命令的人马都正从那边赶来。

    隔着一条商铺的临近一条污水道的窄路之中,宁忌持刀冲过惊乱的人潮,时不时的有人掉落旁边的泥泞脏水中,也有恰巧围堵过来的护卫被他砍杀在地,透过商铺与商铺之间的窄巷或是敞开的门窗,他能够看到护卫着时维扬的众人正与他平行向前奔跑。

    短短片刻的时间里,他以高速的游走拖着护卫时维扬的众人在这片混乱的街道上撕扯了几个来回,中间以狠辣的手段砍伤了一些人,但事实上,留给他的时间,也已经非常短暂了。

    对方的成员当中,并不是没有高手,只是或者阴险、或者惜命,在这短暂的交手中,大都被自己的打法吓退或是被小光头给牵制住,不过自己身上此时也或多或少地挨了几下,胸口烦闷,手臂隐隐作痛,背后也有两处伤口正在淌血。

    他捡起长弓时只顺手捎了两支箭,偶尔扑向高处挽弓欲射,但也并未寻到最好的时机。

    再做拖延,自己或许便难以离开。

    混乱的身影在眼前蓦地闪过,隔着一家店铺的街巷那边,抱着时维扬的蒋冰,奔跑过有些瘸腿的……宇文飞渡身边。

    他陡然间,瞪大了眼睛。

    蒋冰抱着时维扬还在奔跑,旁边护卫着他们的客卿与高手挥舞刀枪,恐吓着路边的行人避开,并没有意识到这行人当中隐藏着一些怎样身份的游客。

    “他得死——”宁忌呐喊出来,“别让他活着!”

    他骨子里潜藏着的凶性此时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呐喊之中都透着浓浓的血腥气。

    然而商铺那边站在路旁的宇文飞渡似乎并没有在意道路中间的人群,他只是目光严肃地朝宁忌这边望过来,口中似乎认真地说了一句什么。

    宁忌奔行往前,他猛地一咬牙,收刀、挽弓,就在冲入下一个店铺范围的瞬间,天空之中,有棒影呼啸而下。

    宁忌猛地挥弓、格挡,他的脚下同时用力,身形朝着前方跃起、转身,尝试还击。

    棒影如风暴席卷,从二楼的窗台呈斜线朝下方吞噬而来,还未落地,对方便以高超的轻功在墙上借力扑打,转眼间,宁忌的身上也不知中了几棍几棒,被打得沿着小道翻滚而出,甚至砸碎了摆放在这边的诸多木箱栏凳。

    宁忌蜷缩着身体,感受着口中的甜味,在一片碎屑之中滚了几下,眼睛的余光朝那边望去,只见手持长棍举步而来的,赫然是早已结下仇恨的通山“猴王”李彦锋。

    “好大阵仗,见到是你,着实让人有些惊喜。”李彦锋声音微带沙哑,极有魅力,目光快意,举步而来。

    宁忌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口中的鲜血吐出来后,他陡然又是一声呐喊:“他得死!杀了他——”

    这一刻,他惦记着的,居然还是冲着街道前方呐喊。

    李彦锋微微蹙眉,左右瞧瞧:“你跟谁说话呢?”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未停,到得近处,棒影一卷,照着地上的少年呼啸而下。

    宁忌拔刀、翻滚、后撤,也在这一瞬间,一道身影从他身侧过来,手中拿了一根竹竿,与李彦锋棒影一绞,碎成竹片飞溅,那人却没有丝毫的后退,李彦锋棒影卷来的这一刻,他一拳照着李彦锋头上砸了过去,这一下拳风呼啸,李彦锋猛地后退出三步外,持棒蹙眉望定了来人。

    突然出现的这道身影三十来岁的样子,皮肤黝黑,身形匀称而结实,他扔掉左手上只剩半截的竹竿,颇为严肃地开口。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显然是针对地上的少年人说的。

    李彦锋蹙了蹙眉,对方使兵器的功底稀松,方才竹竿一挡便被自己打碎,但随之而来的那一拳却是从容不迫,甚至没有对自己的挥棒进行格挡。方才的那一刻,若是自己一棒不收,换了对方那一拳,他直觉地感到,后果可能会很不妙。

    说话的这一刻,明明面前有着强大的敌人,但这皮肤黝黑的汉子竟然还在偏头朝后看。

    “你是什么人?敢来架这个梁子?”

    李彦锋问道。

    这一刻,他能够知道,周围的“平等王”麾下成员,也正在朝着这边扑过来。

    皮肤黝黑的男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你爹被踩死的那天,我在。”

    “……”

    李彦锋迟疑了一瞬间。

    下一刻,整条长街之上都听到了“猴王”暴戾的怒吼声,那声音随着内里鼓荡朝四面八方推展开去,令人心底隐隐发寒。店铺后方,这位准宗师级的高手便如同一头发狂的怒猿,以疯狂的攻势冲向了前方黑色的敌人。

    对方以重拳轰来!

    ……

    仍在弥漫着烟尘的茶肆附近,一身灰尘的严云芝正悄然地离开这片混乱的区域,尝试混入远处逃散的人群当中。

    在先前的那段时间里,她尝试去找到了表兄严容,然而经历了那样的一番严刑拷打,又被后来的爆炸卷入,带她找到时,表兄已经没有了生息。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该恨谁才好,但身处险地,她也只能以最谨慎的态度,尝试离开。

    偶尔能够听到那“刺客”在风中的呐喊声,不依不饶地要宰了时维扬,她能够听出这少年显然便是那龙傲天,震撼之余连她都有些迷惑起来,不明白对方跟时维扬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深仇大恨。

    偷偷摸摸地出去,到得茶楼后方的巷子,尝试远走,某一刻,却陡然有人发现了她,那是三道搜捕过来的身影,其中一人赫然还是“平等王”麾下客卿级别的高手,仔细看了她几眼后,蹙眉出声:“严姑娘……”语气倒有些得意起来。

    对方三人手持兵器,举步过来。

    有一道身影从天空中无声落下,随后是看了几乎令人心悸的几道重拳,两名护卫被打翻在地,那名在江湖上颇有威名的客卿,被对方按在墙上,几拳将脑袋几乎打得嵌进了土墙里。

    这突然出现的,是一名看起来身材结实丰满,皮肤显黑的年轻女子,一身打扮乍看起来就像是毫不起眼的乡下村姑,她的目光朝严云芝这边望了片刻。

    “他就是为了你,生气成这样?”

    “啊……”

    严云芝蹙了蹙眉,有些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

    这天下午长街上爆发的战斗,来得快,打得激烈,但在某个时刻,便也忽如其来地散了。

    但肃杀的气氛未歇。

    半个城市之间,属于“平等王”麾下的高端战力已经被调动起来。

    一队队的士兵封锁了这一片街区,街道上的人被驱赶、软禁起来。

    傍晚的阳光照射过来时,一队队士兵拱卫的街道上,“平等王”时宝丰的车驾到了。街道前方一家店铺旁支起了一个干净的棚子,时维扬此时就躺在里面——事实上,被斩断手臂的时维扬本身就不宜乱动了,“一字电剑”蒋冰眼见刺客凶残,带着他跑向同伴更多的街尾,也害怕那刺客随时朝这边挽弓射箭,但在刺客离开后,更多的同伴也已经赶到,众人便围起了人墙,随后让赶到的大夫第一时间进行急救治疗。

    这一刻,时维扬全身都是绷带,静静地躺在街道旁一个由摊位做成的床上,已是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他失血过多,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已经是极为难说的事情。

    时宝丰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走到了这边,他对着床上的儿子看了好一阵,随后才陡然开口。

    “手呢!他的手呢!”

    有下人连忙将废墟中清理出来的手臂用盒子捧了过来,时宝丰拿起盒子里的那只断手,举在眼前,颤抖着看了好一阵子,之后,他的手臂也仿佛瞬间没有了力气一般垂了下去,将儿子的断手仍在了一旁的地上。

    “谁干的?什么人干的?”

    金勇笙从一旁走了过来,低声地跟他说了几句话,时宝丰微微愣了愣,随后道:“请猴王。”

    李彦锋被人从一旁领了过来,这位在先前参与过长街战斗的准宗师看起来状态也并不好,他前几天才被孟著桃打得吐过血,今天的一番打斗,虽然面上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但整个人的状态也绝不是占了便宜的样子。

    双方见了礼,时宝丰道:“敢问猴王,动手刺杀我儿的是谁?”

    李彦锋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是西南来的人。”

    “……”时宝丰目光凝重,与李彦锋对望了好一阵,终于道:“何以见得?”

    “因为对方说……我爹被踩死的那天,他在。”

    李彦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时宝丰点了点头。

    过了一阵,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一片黄昏的云卷云舒,握紧了拳头。

    “我儿……维扬。最近一直在查,有关读书会的事情……如今,读书会与西南勾结,对我儿行凶、报复,这件事情……”

    “公平王何文,要给我一个交代——”

    “西南华夏军,要给我一个交代——”

    “所有牵扯到这件事的人——”

    “都得死——”

    平等王时宝丰愤怒的声音,响彻整条长街。

    ……

    时间过去,傍晚的颜色更深了一些,桥洞下的薛进看到了两名少年的归来。

    两人的身上有伤,容色都有些狼狈,纵然换了一身衣裳,但面上仍旧有挨打后鼻青脸肿的痕迹。

    月娘躺在桥洞下奄奄一息,薛进一整天的时间找不到他们,此时看到他们回来,想要上去磕头恳求,看到对方脸上、身上的状况,才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两人拿着一些药,走回桥洞下,支起瓦罐,开始准备煎药。由于柴禾不够,小和尚便被支持出去找木头了,宁忌沉默地坐在小小的炉灶旁,先将火生了起来,也沉默地进行着煎药的工作。

    薛进在旁边给他磕了几个头,眼见少年的状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是因此,见到对方煎药的行为,他的眼泪更多的流了下来。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流泪的状况并不好看,但他瘸了腿,说话都不是很清楚,此时这难堪的表现竟成了唯一能做的事情。

    “没事的。”

    宁忌望着药罐和火,低声说了一句。

    如果宇文飞渡和小黑能够帮他,时维扬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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