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九章 赠君一愿 记取来年(第1/2页)赘婿

    门关上了,风在廊外走。房间里灯烛点起来,水盆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哭过片刻的红提坐在床边,双手为宁毅条理气血。

    王山月等人曾被响声惊动,过来询问了一句,见红提在,便回去了。

    相对于破六道全力运行时造成的巨大痛苦,此时在红提的手指揉压之下,头上的痛楚已经得到大大的缓解。但随着舒缓的感觉而来,巨大的疲惫与放松也令得他需要花上莫大的毅力才能保持清醒,眼前一阵一阵的晃。

    一只手还抓在红提的衣服边沿,但不久之后,手上没有力气,手臂落下去,搁在红提的腿上。对于女子来说,那样的位置也就与方才的轻薄无异了,只是红提却不敢挣开,只道:“我不走了,等你醒来……你先休息啊……”

    宁毅虚弱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你……”

    他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断断续续地说话。

    “……其实,从那天夜里,在那块石头下面,我第二次抱着你……你没推开我,我就知道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想的是吕梁山……”

    他躺在那儿,闭上眼睛,来回呼吸了好几次,随后睁开:“我以前,很羡慕你的生活,一些事情,想得太浪漫……我做事又太务实,我一直想着吕梁的事情,想着……把事情归纳清楚,做了决定之后,想要今晚跟你说的……晚了一点点……”

    红提眼中含泪,摇着头:“你不要想吕梁……我不想你……”

    “要想吕梁,不能不想。”宁毅笑了笑,目光深邃,并不儿戏,“我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说你背后有吕梁,就拖累了我。你身上有吕梁山的一部分,你放不开他们,这是好事,因为这个……我佩服你,也喜欢你,我若想要你,是得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好在我或许也有这个能力……”

    豆点般的灯火里,红提俯着身子,吸了吸鼻子。她这一路走过来,没有叫过苦,只觉得那些是她理所当然要做的事情,她可以吃干干的饼子,配着苦涩的树叶,却并不觉得宁毅吃那样好吃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吕梁山本就是那样苦的啊……没有什么人能够这样子说着要为她分担吕梁,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背上的青木寨,必将影响往后夫家的观感,也必将对旁人造成牵累。只是此时双手还按在宁毅头上,眼泪掉下来时,却无法伸手抹掉,一滴滴的掉在宁毅的衣服上。

    宁毅虚弱起来,闭了闭眼睛,过得片刻睁开双眼时,整理了一下思绪。

    “可惜……还是想得久了一点,你今天若是走了,我会很伤心,因为我暂时过不去……而且,你怕是要嫁人了吧?”

    红提压抑着情绪摇头:“我太老了……我是你师父啊……我不想让吕梁山拖累你……”

    她情绪波动,说起话来也有些断续。宁毅摇了摇头。

    “我不管那些,你想要当我师父就当!该做的事情我就做,周侗跟你说了些什么,该死的老东西……”

    “没有,周前辈没有说太多,他就是顺口提了一下而已……”

    “我不管那些!总有解决的办法的,你只要听我的就可以了!我已经厌烦了苏文昱那帮小东西整天说我……不会泡妞。我已经抱了你,嘴也亲了衣服也脱了,你是我的女人只要听我的就够了,至于吕梁山……至于吕梁山……”

    他抿了抿嘴,呼一口气,保持清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做事……为什么要帮秦嗣源吗……”

    “你、你在杭州时说了,辽人会南下,会生灵涂炭,所以你……”

    “呵,那个是要面对的事情……但不是原因。”宁毅微微摇了摇头,“原因是……在逃亡的时候,有人饿肚子,差点被饿到死,有……很小的小女孩……还有钱希文,跟他家几个孩子的死……呵,我不是铁石心肠,很多时候,我会觉得很可怜,会觉得看不下去,看不下去,我会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其实所有的时候,你爱身边的人,爱国家什么的,不是没有理由的,要有值得的东西,如果说身边全是梁山上的那类恶人,如果都是那些扶不上墙的令人厌恶的东西,辽人南下又如何?他们死光了,我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然后……我看不下去了……”

    宁毅闭上眼睛,过了一阵子才睁开:“你……你的事情,我看不下去了,我很喜欢你,我也觉得你很好,可那两天在树林里,我想到很多东西,我看到你吃那些生的东西时……我看不下去了。我不是可怜你,你别觉得……我可怜你……我只是很感动,对你,世道不该这个样子……”

    红提哭了起来。宁毅沉默了一会儿,感到思绪快要到达极限。

    “我以前曾经问过你,你想要什么,教我武功,你说为万世开太平,那个时候都是玩笑,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想要你,你开不开心都是我的,但我想尽量让你开心,所以我想问你……再问你一次……”

    宁毅将手臂抬了抬,扭头望着她,有些虚弱地笑了起来。

    “我想问你……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是可以让你开心的,不管是再大的愿望……”

    他的语气微弱起来,窗棂上有女子低声抽泣的剪影,微弱的声音像是响起在风里。

    “你说出来,我会去拿到它,绑上蝴蝶结以后……送到你的面前……”

    “……我可能要睡会儿……不要走了……好不好……”

    时间在夜风轻抚中逐渐过去了,宁毅时而醒来时而睡去,jīng神上的伤势导致了jīng神的虚弱,以及迷迷糊糊中的些许依赖。醒过来,心中想起时,必定确认一下红提是否还在,但这样的情绪当中,或许连他自己都有些迷糊。红提为他舒缓血脉完毕,劝说他定下心神,不要多想,但宁毅只是摇摇头不肯,拉了她的衣服,几次这样之后,红提褪去鞋袜,只好去到床铺里侧,挨着他睡下,以此证明:我走不掉了。

    但宁毅此时都未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此时醒来,或许已经是模糊的深层意识,记着不让红提走,心xìng上却有着属于他上一世的霸道,醒来两次之后,便去解红提的衣服。理由是——将她脱光光了,衣服扔掉,就走不掉了。

    红提眼下虽然对他依顺,对于此事终究是害羞的,宁毅醒来时对她动手,迷迷糊糊地说话,她也只能尽量小心地将宁毅抱住,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一遍遍地承诺不再走了。而在听懂宁毅意图之后脸颊上的滚烫,也只能她自己尽量地在宁毅脸上摩擦着,压抑下来……

    过了许久,宁毅才真正的沉睡过去,此后天sè渐明,直到这rì中午,宁毅方才醒过来,红提依然守在他旁边,替他按摩舒缓头上的血脉。舒服的触感中,宁毅再度沉睡过去,直到这rì下午,将至傍晚了方才醒来。

    他脸sè苍白,身体没什么力气,脑袋也有些集中不了jīng神,但毕竟已经能够走路了。这天夜里又在驿站住了一晚,红提守在宁毅房间里,到得天明时方才悄悄离开,回去昨rì给自己订下的房间。她已经承诺不再离开,只是师徒之份,终究有些不好明目张胆地乱来。再过一rì,一行人回去仪元县,红提已经恢复了作为“师父”的本sè,拿出宗师气度,摆出冷冰冰的面孔,人前守着规矩,只是在人后,与宁毅的说说笑笑,却是亲近了太多。

    两人之间心结暂解,便是与原本无异的rì子此时也已经开心得太多。宁毅此时还有伤势需要等待慢慢痊愈,不能过度伤身用脑,能推的应酬便大抵推去,但即便宁毅不在,红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栏杆上,又或是出去周围走走逛逛,也觉得一切都是生机盎然。

    她原本下山之时,本着“这一次以后便再不见他”的心情过来,也曾想过与宁毅之间发生些什么。但自从认下这个师父的身份,又被周侗规劝后,终究觉得发生些事情也是伤心。而此时心结解开,对于要发生些关系的心情,反倒并不多想了。宁毅那天晚上的手段虽然粗暴,但平rì里还是非常讲分寸,只是四下无人时,这位武艺高强的宗师级女高手会被宁毅推在墙上亲吻双唇无法反抗的事情也是有的,此时若有人过来,红提还得整理衣服,做出十分正经的冰冷模样来。

    有时候宁毅会将红提带去服装店,给这位师父选择一些比较适合她宗师和武林高手身份的衣裙,宁毅的想法往往奇奇怪怪,红提也没法说什么,只得由他摆布。

    而事实上,两人都知道,或许这段时间过去以后,又将是一次长长的别离。

    每rì夜间,红提仍会给宁毅推宫过穴调理身体,如此过得几天,宁毅身体渐渐好起来。便召集众人一路过去武瑞营,接收那些曾在梁山杀过三个人以上,而被扣留下来的梁山降卒。与此同时,济州一地的绿林,正陷在一片巨大的混乱当中。

    对于侥幸逃掉的些许梁山余孽来说,这次他们面对的,便是真正的墙倒众人推了。武瑞营与独龙岗兴师动众地杀过来,加上官府的配合,许多人被追赶得走投无路,而走投无路的时候,抓上一名梁山人再来投降,活下来的几率自然大增。

    这天正午,黄河岸边,仈jiǔ人厮杀着冲出树林。

    被追在前面的,是一名全身伤痕累累的汉子,他手持一根木棒,正抵挡着后方七八人的追逐,一路逃亡。追赶的人中有人在喊:“杀了他!他强弩之末了——”

    “他去过苏家!拿他的人头就能领赏——”

    “林冲,你就快死了,为什么不做点好事,将你的人头与了爷爷,爷爷定会将你好好安葬的……”

    被追在前方的,正是林冲。自与周侗碰面之后,他浑浑噩噩地出了仪元,并未与之前约好的史进等人汇合。他只是失魂落魄地走,连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该去哪里,然后……被一些人发现了踪迹。

    梁山已灭、宋江已死,郓州济州两地在大张旗鼓地搞清算,与梁山有关的绿林人人人自危,他躲过了两次追杀,然而这一次要杀他的,却是一些正在逃避官兵追捕的梁山逃卒,双方汇合之后,夜半时分他们偷偷地要将林冲抓住,拿去领赏,顺便洗清自己的罪过,林冲身上中了几刀,一路逃亡。如此追追逃逃,到得这黄河岸边,冲出树林之后,前方便是悬崖。

    林冲咬紧牙关,回过头来,挥舞手中的木棒,将第一个冲上来的人用力挥开,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名名的合围而上。

    距离这边悬崖不远处的岸边,有一道持棒的身影冲出树林:“林兄弟——你们敢——”

    林冲偏过头去,此时出现在林间的,那是史进。

    在与林冲失散之后,史进也一直在寻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踪迹,此时便要往那边冲去,也在此时,林冲的分神让他中了一刀。

    他用力抱住那个人的身体,不让他挥出第二刀,前方有什么东西舞过来,打在他的头上,他踉跄着退了几步,脚下是……悬崖。

    像是有风吹过去,他脚步沉稳,一只脚虽然稍稍地跨出去,但立刻收回来还是可以的,林冲想着收回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步子迟疑了一瞬。

    风声呼啸,他抱着那劈了他一刀的汉子,朝上方望去,天空、白云、山壁、仇人……一切都在缩小。

    砰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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