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5页)权斗兵谋之舞姬帝后

一礼,扶住腰间跨刀,沉声禀报道。

    鄢霁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杭离出钱,钱疤脸做事?”

    倒是他疏忽了,只派人紧盯着京城里各个世家、命官的动静,不小心漏过了钱疤脸这样的小鱼小虾,竟叫他钻了空子。

    “是。”

    “可有人引带?”

    “没有。杭离从赌坊找到的钱疤脸,用的是九十九两的暗号。”

    鄢霁一讶,看向蒋衍,“竟然是圈内的人?”

    “杭离未曾透露。”

    鄢霁沉吟一声,手指慢慢揉捻。这倒是更奇怪了,以为杭离背后的是清流,最不济是寒门。但是清流一派向来眼高于顶,最看不上钱疤脸这样的市井混混;寒门,寒门中人若联系钱疤脸,另有一套方法。难道杭离身后的也是世家?难道,真是苏家?······

    鄢霁想着又自嘲地摇摇头,怎么可能?

    那么,会是谁呢?

    ······

    历来党争权斗,向来迷雾重重。几方势力各自编织出一张张巨网,张张相连,环环相扣,几番纠缠,不知是谁的罩住了谁的。

    鄢霁控制杭震,借杭震之手,排挤打压杭离,间接控制了岭南;借安国公的手扫清了平王一党;借双月异象携手金家清洗了军队势力;借柳过一案逼清流支柱让位,狠狠打击清流一派;借柳过翻案一事,令安国公府声名扫地,与清流寒门士子结怨;借后宫之争彻底铲除安国公一府,而因柳过一案,寒门清流甚至于百姓,竟无一人愿为安国公府伸冤,甚至个个拍手称快······

    如此一来,平王府、安国公府、清流,南宁皇权最后的四大支柱,轰然间倒塌了三根——

    还有一根,那是身为外戚、羽翼已丰、权倾朝野的鄢家······

    只是在他的计划里,会有人为柳过翻案,但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个京城八竿子打不着的岭南杭离。

    杭离虽被驱逐出了京城权力斗争,却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清流擎天之柱”的名声加上前太子太傅、一代鸿儒杜温德外甥的双重身份让众人再一次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岭南杜氏。杭离的离京,与其说是被驱逐,不如说是他主动为身后的岭南杜氏让路。有他在前开路,岭南杜氏神采飞扬的年轻一辈,集体上京却竟几乎未受到任何阻力。尤其是清流寒门两派,对他们的到来更是欢迎之至,恨不得奉为上宾,甚至杜瑀、杜玬二人在几个清流臣子的力荐之下,获得了实权之职。

    杜温信晚年每每回忆起这一节,都会无比感慨地说:“当年,若非有那件事,若不是有陛下开道,杜氏子孙入京之后,至少要多奋斗五年······”

    五年?在如今这样瞬息万变的京城里,天知道五年之后,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被发配到央中军驻丹阳府防御营的杭离,心底亦明白,丹阳,他呆不了多久······

    只是此时杭离还没想到,这个“不久”的情况,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各方势力纠缠,层层暗流涌动。

    但是即将,一粒从千里之外的琉璃山飞射而来的石子,会重重砸进暗波汹涌的水面,炸出滔天水浪。无论是执棋者,还是局中人,或是旁观者,所有人,都会被突如其来的骇人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浅蓝的天空上,几片浅浅薄薄的云彩慢慢地飘移,连成一片。

    暂且让时光倒流,云彩四散分离,消散成一缕缕水汽降回河流树林,最终有一滴,凝成一滴汗珠,从杜嫣苍白的额头上滴落······

    明楚历1008年,九月二十。

    正午的太阳火热刺目,晃得人抬抬眼皮都有些酸涩吃力。背后的大山岩石好像被炙烤了的烙铁,地面也是滚烫滚烫的。

    杜嫣无力地伸出胳膊,反手探上额头,只觉得额头也和地面一样滚烫,也不知道是被毒辣的太阳晒的,还是当真发了高烧。

    杜嫣舔舔发白干裂的嘴唇,舌尖有被翘起的干皮划拉过的感觉。杜嫣轻轻动了动嘴唇,牙齿一扣,把干皮一扯,又“噗”地一下吐掉。难受的想死······她第二十六遍在心底念叨过这一句话。

    但是,她不能死!要活着,逃出去。大家都等着她,盼着她,她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呢?

    杜嫣心底二十七次叹气,手指有些发颤地端起粘糊糊的粥,另一只手接过碗边上搭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揉成的饼子。吃吧,再难吃,能有药难喝?杜嫣在心底安慰自己,想想鄢大混蛋吧,他说,漏了一滴,就再喝一碗。于是,她不是也把那一碗碗的冲鼻的苦药汤子也一滴不落地喝了?

    拿着饼子的手揉了揉似乎揪扯着发疼的胃,杜嫣闭上眼睛,准备一口气把“粥”灌下去。

    “哎,杜微,你怎么还没吃完呀?”

    小猴子抹着头上的汗珠走到杜嫣身边,顺手一甩,几颗汗珠飞溅,一滴擦过杜嫣笔尖,正落在粥里,另有一滴落在饼子上,瞬间染深了那本就斑斓的饼子上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儿地方,毒辣的日光一晒,留下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浅白的结晶。

    杜嫣胃里一阵翻涌,再也吃不下去了。

    搁下破碗,饼子还搭在碗沿上,杜嫣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我不饿。”

    “你不饿?”小猴子坐下,看看杜嫣,看看杂粥,咽了口唾沫,惊讶道,“我觉得都没吃饱呢!你居然不饿?”

    杜嫣点点头,多年的训练让她轻易从小猴子眼里读懂了他的心思。把碗轻轻推了推,杜嫣道:“我饭量一向小,你吃吧。”

    “那,那我,我真吃啦?”小猴子小心地看着杜嫣。

    “嗯,你吃吧。”

    “哎,嘿嘿,谢谢。”

    小猴子端起碗,哧溜哧溜地吸了起来,一边还啃着饼子,吃得津津有味。

    杜嫣看着他吃得挺香,脑子忽然里蹦出几个模糊的画面。

    似乎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时,娘亲也带着她挨家挨户讨过饭。有次她跟着巷子里其他孩子一起跟一条野狗抢食,抢到了一只烧鸡,最后她还分了一个鸡翅膀。她开心地跑回家,把鸡翅给娘亲,娘亲却骂了她一顿:“你是个人!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个人,就要有做人的尊严!如何能与野狗争食!······”

    娘亲教她,第一不吃嗟来之食,第二不与恶狗争抢。

    从那以后,她就记得,她是个人,有些事情,是个人,就不能做。

    所以娘亲带她讨饭的时候,也都是像个人一样讨饭。娘亲宁愿给有钱的人家洗上半天衣服换几个杂面窝窝,也不会让她去酒楼后面的泔水桶里扒一只客人没动几口的烧鹅。

    胃里又隐隐作痛,好像小时候,能吃到像这样的粥糊糊和饼子,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美食了。杜嫣苦笑,她这胃口身子,当真是被红袖楼养金贵了。

    小猴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杜嫣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脑子里乱哄哄地一片,也没听清。

    “嗨!”一个挽着袖子的老监工走来,他腰里缠着一条鞭子,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略显松弛的古铜色皮肤,脸上的稀疏的几缕须发也都斑白,但这依旧不损他洪亮的嗓门,“俩伢崽子,不晓得更森搞事的时候不等炫牙白儿呦!”

    杜嫣抬头,却见老监工捋起裤脚坐下,“俩崽子,叽叽咕咕说啥呢!也给爷爷我说说。”

    “没,没说啥。”小猴子急忙摇头,紧张道。

    “你小子,看你吓的!”老监工忽然哈哈大笑道,“吃你的吧!”

    老监工说完看向杜嫣,头上的皱纹一深,“你这伢子,脸色怎么白的跟鬼似的?”

    杜嫣笑笑,声音有些无力,回答道:“可能是病了。”

    老监工叹了一口气,怀里掏出块小米面的饼子,用干净的棉布手帕包着。老监工把饼子递给杜嫣,眼角的皱纹又一深,道,“给你,吃吧吃吧。你这孩子,爷爷看你半天了!给你说,在这里,想活下去,头一条,吃好、睡好。你饿着肚子,下午怎么搞事哟!”

    杜嫣眼光一闪,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小米混着白面,饼子烙得黄澄澄的,飘着淡淡的粮食的香味儿。许是一直贴身放着,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老监工把饼子往杜嫣手里一塞,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着杜嫣,却又似乎是透过杜嫣看另一个人。

    “唉!”老监工长叹一口气,“要是我有个孙子,兴许,我孙子也快该有你这么大了。”

    杜嫣手里拿着小米饼子,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老监工。她知道,这个老人,不需要她插嘴,只要她听着,就够了。

    “诶,吃啊,你快吃。”老监工看见杜嫣拿着饼子不动,催促道。

    杜嫣点点头,轻轻咬了一口。

    老监工似乎满意地笑了,絮絮叨叨地又讲了起来:“原本我有个儿子的。孩儿他娘死得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后来给他张罗了一门亲事,聘礼都下了。我原想着,看着他成了家,再生几个娃,我算是对得起他娘了。我这辈子,也圆满了。可是谁知道啊,快成亲的时候,朝廷开始北伐,到处在征兵。我不叫他去,他还跟我急,结果这一去呀,再也没回来·····唉!”

    老监工又叹了口气,“我儿子不回来,我也不能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不是?就退了亲。没过多久,那姑娘嫁到了村东头的李老五家,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看得我心底这个羡慕呦!唉!要是我儿子没去北伐,顺顺当当地成了亲,我孙子,该是和你一样大。诶,小子,你今年十几了?”

    金色的阳光映进杜嫣眼底,杜嫣眸光似乎一动。“十四了。”杜嫣啃着饼子,轻声道。

    “十四,”老监工把这个数字喃喃地在舌尖念了一遍,又道,“北伐完事的那年生的?”

    杜嫣点点头。

    “几月?”

    杜嫣咬着饼子摇摇头,道:“我娘走得早,几月份也忘了,姐姐说,该是初夏的时候。”

    “这样啊。”老监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长叹一声。

    桥头的监工重重甩了一下鞭子,吃饭的时间结束,又要开工了。

    地上三三两两坐着的疲惫的苦役们晃晃悠悠地抱怨着站起来,杜嫣微微皱眉,扶着山石撑起身子,也要跟着走过去。

    “唉,你这伢子,”老监工仰头招呼一声,“病成这个样子,还能上工么!”

    杜嫣也觉得自己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似乎比上午更严重了,她想,这样,或许真会摔下去。

    老监工摆了摆手,“回去歇着罢!我给你们带工的说一声。哦,生了什么病晓得不?爷爷给你弄些药。”

    杜嫣眼光一闪,微微点点头,“多谢差爷。胃病犯了,可能还发热。”

    “什么差爷!”老监工有些生气,“给你说了,叫我爷爷!”

    杜嫣微愣,便从善如流,眼睛轻轻一弯,轻声道:“是,爷爷。”

    “诶,这就对了!”老监工一乐,催道,“行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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