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就是反了(第3/4页)权斗兵谋之舞姬帝后

    千万只猴子突然暴动,座座山峰上似有鬼影森森。无数猴子尖叫着在山林间上蹿下跳,影影幢幢。繁茂的树木枝叶呼啦啦地作响,如浪涛滚滚,充斥耳际。

    “是皆食我粮桑!”

    女鬼紧接着发出第二声泣血的控诉!

    声音更加尖锐,甚至刹那间压过了漫山遍野的猴子的尖啸和哗啦啦的林涛!

    似乎能划破耳膜喉咙,已非人声!

    令众人顿觉一身血液也跟着激荡!

    “此时必要你来尝······”

    女鬼声音却又一低沉,阴森里带着沙哑。好像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低着头,翻着眼,眼睛迸出仇恨的血光,眼神里幽光一闪,穿过层层人群,直射向监造官,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

    “粉、骨、烧、身、何、状······”

    好像远古的咒语,每个音都被无限地拉长,每个字都像浸透了血泪,被万千白骨碾压,沉甸甸地凝结,沉重的似乎抬不起、分不开······

    监造官嘴唇乌青,腿脚不受控制地发抖。只觉得浑身汗毛林立,层层冷汗一层层浇头衣裳。

    之前的内幕,他多少耳闻一些,不然也不会着急着找道士收鬼。只是,这,这······

    监造官屏气听着女鬼好像没有穷尽的诅咒,竟忘了呼吸。突然身子一软,脸色煞白地昏死过去······

    四面的山峰上,此起彼伏的猕猴叫声尖利,林涛树影,更像是万千厉鬼游荡,亮出阴森森的爪牙······

    “鬼啊!”

    “恶鬼来了!”

    “恶鬼复仇了!”

    “救命啊!”

    “不是我!”

    ······

    无论是监工还是劳役,甚至是禁卫军,没有人再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静,顿时四散奔逃。

    “兄弟们——”

    女鬼不跳舞了,静静地站在桥上,吊桥颤巍巍地颤着,女鬼的裙摆头发也随着山风飘扬,轻飘飘地好像手挽的白纱一样,没有一丝分量。

    女鬼再次开口,声音成了个少女的声音,清澈动人:

    “兄弟们,我们死得冤啊——”

    少女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空灵飘渺。回音一重重荡开:

    冤啊,冤啊,冤啊······

    “兄弟们,替我们报仇——”

    “报仇······”

    “报仇······”

    少女的声音里透着无助,透着哀求,甚至能从声音里听见眼底泛出的晶莹的泪光;

    “兄弟们,我们死得惨啊——”

    “惨啊······”

    “惨啊······”

    “惨啊······”

    “救命啊!”

    “不要找我啊!”

    ······

    众人乱成一团,四散奔逃。

    “格老子!蹿什么!奶奶的不是冲咱们来的!都跑什么!”猛然间人群中响起一声暴喝,只见二斧双目暴瞪,眼若铜铃,脚踏巨石,两手揪住两个奔逃的苦役,“没听见么!冤死的弟兄们显灵,叫咱们替他们报仇!都跑什么!”

    二斧一嗓子镇住不少人,有胆大的看向女鬼。

    只见女鬼静静地站着,衣袂飘摇,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凄婉无助。

    越来越多的人小心地回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道长突然手指一掐,桃木剑一挥,变色道:“不好!”

    众人顿时大惊,道长大喝一声:“竟是奸臣当道!怨气冲天!”

    道长说着再次挥起桃木剑,大袖一甩,一手扬起符水。符水飞溅,滴落在案前的招魂幡上,一道道水痕淌下,只见招魂幡上竟渐渐显出字迹来:

    一张幡上写道——

    “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另一张幡上则是——

    “荡平中土,剪除贪吏”。

    道长朗声将两句话念了出来,大声呼道:“天降神谕!官逼民反!”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女鬼紧接着跟着大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二斧随之大喝,“兄弟们,杀他娘的!为惨死的十几万兄弟们报仇啊!”

    阴风森森,女鬼渐渐地向后飘去,浅浅淡淡的声音好像在哼着一首悠扬的童谣,却又透着凄婉哀伤,萦绕在山间:

    “长阴岭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绸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琉璃死,斩头何所伤······”

    “譬如琉璃死,斩头何所伤······”

    回音弥散在山间,顿时激起一众苦役的共鸣。

    “兄弟们!等死,死国可乎!”有人高呼。

    “反了!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弟兄们!杀啊!”

    “杀出一条血路!”

    ······

    滔天的怒火终于被完全点燃,二斧率先一个箭步上前,扑倒一个拔刀的禁卫军。抢过他挎刀,大喝一声,双手握刀狠狠一劈,顿时热血飞溅一脸。

    紧接着道长扔下碍事的道袍,挥起桃木剑刺向扑向二斧的禁卫军。

    顿时喊杀声一片,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在石壁上投下一片混乱的阴影。

    五百苦役登时从任人奴役的奴隶化作反抗的猛虎,与禁卫军和监工们厮打起来。

    不同于苦役们的满腔沸血与仇恨,监工与禁卫军早已被女鬼吓破了胆子,四散奔逃。偶有几个挥着挎刀或鞭子想要制止苦役暴动的,如何敌得过几乎疯狂的苦役?

    喊杀声不绝于耳,苦役们在这一时刻爆发出了他们血液里、人类最原始的野性。鲜血、厮杀,也许只有这些,才能安抚被压抑奴役多时的苦役们心底的暴躁!

    战争的残酷性在这一时刻,初见端倪。

    这里的暴乱尚未平息,营地里异变又起!

    只见火光突起,大片营舍起火。不多时,滔天的火光耀亮了半边天空!

    “砰!”

    “砰!”

    “砰!”

    “啪!”

    又是几声巨响,工地上突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似乎一下子点燃了所有用来劈山炸石的火药,只见重霄宫主殿那华丽的屋顶在一片火浪中被高高地掀起,木屑瓦砾四溅,雨点一般砸向四周,噼里啪啦、轰隆呼隆、咣当哐锵······

    杂乱的声音响彻天际!

    “弟兄们!冲啊!”

    大刀一声高喝,大规模的暴动终于开始!

    无数从营舍里跑出来的苦役们烧了营舍、炸了宫殿、杀了监工。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猛兽,挥舞着木棍、榔头,咆哮着向山下冲去······

    而山下驻守的五百禁卫军,此时仅剩下四百人。

    二斧与大刀在山腰汇合的时候,禁卫军还在惊恐地来回奔走,完全不知山上为何突然爆炸起火。

    长官紧急召集一队人马上山巡视,方出营门,正迎上手握挎刀、杀的两眼通红的二斧带领的五百苦役。

    双方即刻战作一团!

    ······

    这一夜,注定会被历史铭记。

    明楚历1008年,九月二十九日。

    当计时的沙漏,滴完属于九月二十八日的最后一粒沙子,月亮从乌云后无声无息地飘出来,明楚万千人的命运,在这一刻,被悄然改写。

    史官们将这一夜的动荡称为“琉璃山之变”。而对它的定性,也是千百年来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之一。

    有人说,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因为起义之初,它有着一切农民起义所共有的特征:起因是第一次琉璃山八万苦役惨死,及二次重建苦役徭役过重,生存受到威胁;爆发快、声势大;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前期舆论宣传假托鬼神,凝聚反抗力量;有众多为农民阶级争取权利的诉求······

    但是反驳的人同样很多,更多人则认为这是宁末连环政变中的一环,是政治斗争,是未来的几位大帝间的博弈,理由同样很充分。

    但是无论后人如何评价,杜嫣此时褪下一身白裙,换上轻便的黑衣。漆黑的眼眸里映着熊熊烈火,抬头望向对面火光冲天的山峰。星月暗淡,耀眼的大火如同血色鲜红,照亮半边天空。

    夜风吹起发丝,杜嫣眼底映着红彤彤的烈火红光,一抹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她,杜嫣,现在,就是反了!

    明楚历1008年,九月二十三。

    十万愤怒的苦役,对上四百惊慌的禁卫军,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真正的战斗并未持续多久,反而是苦役们对营地的打砸抢烧,对俘虏的禁卫军与监工们的泄愤性质的虐杀,耗去了更多时间。

    当杜嫣与大猴子赶下山的时候,只见到禁卫军营地早已化为一片火海。几十座营帐,有的已化作一堆堆黑乎乎的灰烬,只剩几根带着火星的焦黑的木头,七零八落地耷拉着,偶尔嘣出几缕黑烟;有的还在燃烧,周围围着兴奋的苦役,红彤彤的火光下,人人衣衫褴褛,一个个宛如难民,皮肤或是黝黑或是蜡黄。火光映在众人脸上、身上,忽明忽暗,欢呼、疯狂,好像庆祝在原始的篝火盛宴。

    夜色苍茫。

    星辰暗淡。

    火焰冲天。

    一路上,杜嫣看到了鲜血、断肢、尸体、灰烬;

    看到了有苦役挥舞着火把喊叫着狂奔;

    看到了又苦役又哭又笑,几个人抱作一团;

    也看到了有人迷茫,不知所措;

    更看到了几十个受尽奴役欺凌的苦役围在一起,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或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或是抱头求饶的监工或者禁卫军,谩骂着拳打脚踢,竭力发泄着胸腔里积淀已久的愤懑痛恨······

    杂乱的声音响彻琉璃山,山上的风声似乎更紧了些,猴子的叫声虽然稀疏了许多,却依旧显得山上一片混乱。不平静,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一道年迈疲弱的求饶声飘进耳朵,似乎已是垂死之人无意识的哀告。杜嫣脚步一顿,闻声望去,只见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又是一伙人围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疯狂的谩骂声、拳打脚踢声随着火光起伏。

    杜嫣眼光微沉,迈出的脚步又是一停。她低头,草鞋底下踩着染着暗红血迹的焦黑的灰烬。深吸一口气,嗅到鼻翼间充斥的焦糊的烟味与山林的树木清香,两种极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此时竟显得无比应景。

    心底一叹,杜嫣向那群人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底暗光一闪,加快脚步,向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杜嫣走近人最多的地方,乌压压的人群不知叠了几层。人贴人,挤也挤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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