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间(一)(第2/3页)大穿越时代

闽沿海。同时附送过来的,还有据说由琉球国王尚氏亲笔书写的谢恩表章《再造藩邦志》一份……按理来说,在大明王朝四面起火、八方冒烟的当下,这场胜利实在是能够振奋人心的一剂难得的强心剂,但在崇祯皇帝的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救藩国于危难,扬国威于海外?哼哼,写得真是妙笔生花啊琉球国王身为外藩,不知内情也就罢了,黄石这厮难道还会不清楚,日本是洪武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吗?如此擅动刀兵,其心可诛啊”

    崇祯皇帝重重地把奏折丢在桌面上,不悦地冷哼道,但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愤怒,反而有些迟疑和纠结:黄石这个人打仗的本事,朱由检还是很认可的——此辈在当年先是以一己之力平定广宁叛乱,斩杀叛将孙得功,掩护数万军民安然撤退;之后又跟着毛文龙跑到东江,在长生岛立营练兵,很快就拉起了一营精兵,凭着一套长枪阵,在战场上捷报频传,陆续砍了不少鞑子的人头,逐渐扭转了辽东战场的颓势。到最后,黄石甚至单枪匹马闯辽阳,斩杀敌酋努尔哈赤而归,一度让辽东建奴闻黄石而色变,堪比三国之时在长坂坡杀了个七进七出的赵子龙,风头甚至盖过了他的顶头上司毛文龙,故而很得先帝兄长青睐。

    天启六年底,鉴于辽东战局好转,朝廷论功行赏,黄石晋升福建总兵,加衔为“钦差平南便宜行事、挂平蛮先锋将军印、提督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军务总兵官”,调离辽东战场,率部南下,预备在福建备齐了辎重之后,就用这支精兵去平定西南的奢安之乱。孰料海贼于此时大举侵犯闽地,连番攻破州县,俨然当年倭患重演,黄石抵达福建之后,不得不立刻开始剿匪以固根基,远征西南之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然后,就在福建海贼被黄石率军逐步荡平的时候,天启皇帝突然重病驾崩了。

    接下来,虽然兄长(天启皇帝)在驾崩之前曾有遗言,要朱由检重用黄石,但在刚登基的崇祯皇帝看来,黄石此辈实在是让人很不放心:根据锦衣卫收集到的情报和文官的弹劾奏章,黄石此人极度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旧日上司孙得功分明对他有提携之恩,还准备把女儿嫁给他,在广宁之乱当中却被他眼都不眨地杀了全家,甚至逼得未婚妻上吊自尽——其人之天性凉薄,以及对权势之热衷,由此可见一斑。

    而且,据监军太监的秘奏,黄石此人居然不贪财不好色,甚至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一向不蓄养家丁而与士卒同甘苦,从前的长生军,现在的福宁军,皆可整体视为他的家丁,很难说他有没有什么不轨之志。

    况且此人德行有亏,乃是公认的阉党大员,和魏忠贤那个奸贼长期勾搭。先帝尚在之时,就和朝中不少大臣私下过从甚密……对一手提拔他的先帝,黄石或许是忠心的,但是对自己这个皇帝,可就不一定了。

    “……可惜啊,虽有大才,却非正人君子,难为我所用”那时还颇有些道德洁癖的崇祯帝,在心中对黄石如此下了结论,同时默许了文官集团对黄石的打压和攻讦,逐步削其权柄,先是撸掉了平蛮先锋将军的帽子,然后又从福建总兵贬到了福建北路参将,最后甚至有人建议将其下狱处决……要不是帝师孙承宗等人极力抗辩,声称当前国家战乱不断,绝不可无故而斩大将,或许黄石已经落到了跟魏忠贤一样的下场。

    接着,在消停了一段时间之后,福建巡抚熊文灿又旧事重提,弹劾了当时已经贬为福建北路参将的黄石一大堆罪状,然后声称为了招抚海贼,平定闽海,需要用黄石的脑袋来立威和给一于“海主”们出气……

    可惜熊文灿这份奏折送到北京的时候,已是崇祯三年了,崇祯皇帝刚刚经历了一次建奴围城的悲剧,而且眼看着似乎马上还要经历第二次,京师西边的宣府、大同一带,烽火狼烟已是一处连着一处……前次鞑子南下的时候,由于关宁军的哗变叛乱,北京城都差一点陷落,最后崇祯皇帝只能千刀万剐了袁督师出气。这一次鞑虏再次破关南下,崇祯皇帝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此时看到熊文灿又要违反体制擅杀大将,顿时吓了一跳——袁崇焕号称“五年平辽”,擅自斩杀了毛文龙立威,然后就把建奴放到了北京城下。熊文灿现在说是为了平定海疆,需要斩杀名气更大的黄石来统一事权,接着莫非就会有哪一股海贼打破南京城?

    虽然南方和北方的情况截然不同,但架不住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崇祯皇帝如此联想啊

    于是,崇祯皇帝立刻就把熊文灿的这个荒诞建议给驳了回去,回头想想不放心,唯恐熊文灿一不做二不休,学着之前的袁崇焕于脆伪造圣旨去杀人,又赶紧往福建发了一道密旨,声色俱厉地恐吓了熊文灿一通,让他不要忘了袁崇焕的下场……这份密旨看上去似乎还是有效果的,熊文灿之后就再也没提什么要杀黄石的事情,貌似从那之后就化干戈为玉帛,知道要彼此相忍为国的道理了。尤其是在去年海寇袭扰闽南,被黄石击退之后,即将调任两广总督的熊文灿还为他请功,让黄石恢复了福建总兵的官位。

    然而,崇祯皇帝虽然不打算看着熊文灿违反体制,擅杀黄石这样等级的武官,但心中同样也对黄石这个“先帝旧臣”不是没有芥蒂,至少是不准备把他重新启用到辽东战场的——尽管自从建奴两次南下劫掠,罪督袁崇焕伏法以来,启用黄石的呼声一浪接着一浪,但都被崇祯皇帝给压了下来。

    总之,崇祯皇帝对黄石的看法是很矛盾的,既承认他的才能,又对提拔他很有抵触,最后便把黄石丢在南边冷藏下去,除非辽东战局实在崩坏到了极点,才会把他拉出来顶上去……所以,黄石的这一封捷报,就让崇祯皇帝深感纠结:虽然他早就知道琉球的求援,而大明庇护藩国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但黄石没得到内阁的批准就出征日本,那就是“私自出兵,形同叛逆。”,何况日本还是洪武大帝钦定的“不征之国”……

    哎,罢了罢了,毕竟是打了胜仗,封赏固然不能给。擅自行事的罪也就不治了——以目前大明之时局,万一实在败坏到没法收拾,或许还是需要仰仗黄石这个百战百胜的名将出马呢只要掐住他的钱粮命脉,就不怕他飞上天去……所以,在这份报捷奏章上批了“知道了”三字以后,崇祯皇帝也就没有继续多想了。

    不爱钱财美色的武将,固然让皇帝感到警惕,但是那些贪财好利的武将,也同样让皇帝感到头疼。比如说这个登州镇,乃是最近这几年才崭露头角的一只力量,那个叫陈新的辽东逃民,不过是捐官出身,眼下居然也积功做到总兵了,俨然已是登州镇首脑。他在登州开屯田,兴海贸,练兵剿匪,于得有声有色,一身本事似乎不在昔年的黄石之下。且在崇祯二年鞑子入寇之时,这个陈新更是主动率军勤王,于京畿郊野阵斩六百鞑虏,立下大功,喜得崇祯当时便赞他为“朕之戚少保”,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黄石的影子。

    相比于依附阉党的黄石,陈新此人的气节倒是十足的,当年还是个小小千户的时候就敢痛骂崔呈秀,对阉党大员不假辞色,也决不和关宁诸将同流合污,一个辽东逃民能有如此气节,实在难得。

    光看表面,此人必为朝廷栋梁,但崇祯皇帝在最初的高兴劲儿过后,命人搜集情报细察其作为,却发现陈新眼下俨然已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不但所募兵马大大超出本镇兵额,而且整个登州镇的军民事务,皆由陈新一言而决,各种敲诈勒索、贪污受贿、强占民田之类的不法之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朝廷政令在登州还不如他陈新一句话顶用,连锦衣卫、东厂的探子都难以混入其中,说是国中之国也不过分

    甲末锦衣卫的情报能力距离京城越远就越糟糕,在山东还行,到广东福建就已经差不多聊胜于无了。)

    虽然目前登州镇的兵马还能听朝廷调遣,但和以祖大寿为首的辽镇一样,也已是尾大不掉,只因各个军镇之间的互相牵制,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即使登莱巡抚孙元化在登州还有一支辽兵,但依旧没法遏止登州镇的日渐坐大……看来是时候需要扶持新的势力来制衡一下了,比如那个斩首八十的勇士王斗就不错,说不定还能借此改变宣大弱于辽东之形势。哼哼,等到时局好转一些,看朕怎么收拾你们这些跋扈军将

    “……朕之戚少保,哼,这是想当曹操吧朕可不是汉献帝”

    朱由检一边如此冷哼着,一边翻开了登州镇总兵陈新的奏折,随即渐渐眉头紧锁——除了一开始老生常谈地要钱要兵之外,陈新居然还很奇怪地在奏折里提及,要朝廷提防一群盘踞在琼州边远之地的海寇,叫什么“髡贼”,甚至还写了“髡贼乃国之大患,其为害远较东虏为甚!”这样夸张的话……这就让朱由检感到十分费解了,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山东大军头,却跟几千里之外的一伙海寇为难?真是怪哉

    说起来,这“髡贼”之名,崇祯皇帝倒也有所耳闻,早在崇祯二年,便有其侵扰琼州临高县之奏报,但髡贼仅占据“百仞滩”一地,依托悬崖立寨,靠海上快船进出,临高地方曾多次进剿,可惜尽皆失利。崇祯三年,两广总督王尊德为剿灭该股海寇,曾发大军围攻,然而虽然野战击败了髡贼,但髡贼借百仞滩之奇险地形,结寨凭火器死守,又发快船截断运粮航道,致使大军大败,功亏一篑。随后,髡贼又遣快船蹿犯广州,幸而为当地乡勇所退。接下来的时光里,这髡贼倒也平静无事,只有郑芝龙盘踞的中左所被海寇袭破之事,或许是髡贼所为——但这郑芝龙左右也不过是另一股招安海寇,对朝廷而言,死亦不甚可惜。

    总而言之,凭着闽粤地方官员对髡贼的详细奏报,崇祯皇帝自认为对这股髡贼还是有着比较清楚的概念的:“……琼州府临高县有海寇,盘踞于百仞滩,筑寨曰百仞城,人称髡贼。髡贼自称先宋苗裔,崖山之后,流落至海外澳洲之地,称澳洲人。其人髡首琼面,身形甚伟,较中华不同者甚多,然黑发黑目,非红毛弗朗机之属。髡贼通文字,然不习礼教,女子妇人亦常抛头露面。髡贼性淫,多收买女子为女仆,蓄于百仞城中供其淫乐。真髡贼不过千余人,地方流民,海匪之属依附者万余人,皆髡首,称假髡。髡贼头目皆称手掌,或因掌舵得名,贼酋有文得四、马千竹等数

    髡贼擅舟楫,熟习水性,能潜游三日不息,好生啖鱼虾。擅百工,所产无不精巧无比,称澳洲货。尤擅火器,髡贼大炮火力尤胜红夷大炮,一炮既出,声震数百里,糜烂五十里,非人力可敌。又或闻髡贼有铁快船,楼船巨舰之奇物,然据查无人亲见,或为山野村夫之谣传。

    髡贼虽火器犀利,快船来往自如,然不习步战,多次进犯临高县城无果,崇祯三年亦在野战中为何如宾所败,蹿犯广州时,髡贼快船入珠江口如入无人之境,然甫一登岸,便遭当地乡勇所创,狼狈而走。

    髡贼据百仞滩之地,背靠博铺港,三面为百仞悬崖,仅能从海路进出,其地易守难攻,地方多次进剿而无果,盖因此地地形奇险。然,髡贼虽据此地,然甚少闻其袭扰地方,多为进剿之后报复之举,亦未闻髡贼有劫掠商贾之行。髡贼重商守信,行事绝类海商之流,多与广州当地士绅私有贸易,未闻髡贼有背信之行……臣以为,该股髡贼乃南洋满剌加之海寇,内中或有前宋崖山工匠之后。

    就臣所知,髡贼虽占百仞滩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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